第83章

额头传来枪支冰凉的触感,带着几丝金属味，激得小小的楚尧鸡皮疙瘩悄悄爬上手臂，抬眼沉默地看着面前拿枪抵着他额头的青年。

是梦吗？

漆黑夜里的楚尧皱紧了眉头,深沉的睡意与混乱的梦境交织,他想清醒，却像是被梦魇困住，无法睁开眼睛，坠入梦境,愈陷愈深。

他被困在了半空，看着身下原始丛林里站着的一高一矮的两个少年。

……

那个冰冷至极的“滚”字还犹如在耳侧,只及面前青年肩高的楚尧抿了抿唇,思绪转得飞快。

他知道,现在要是放这个人走了，恐怕以后很难再见到他。

说不清楚什么缘由，也许是因为这人刚刚出手的动作快过了他的眼睛,出于慕强心理，他想认识一下,即便只是知道名字。

他从小没有对什么东西有过迫切的、想要的欲望。

有也可以,没有也行，都不重要。

楚卫远常常说他,十来岁的年纪，老干部的心，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沉稳。

他也确实如楚卫远所言。朋友,主动靠近，那就点头算是认识；东西，送到手中，那就接下,不论喜不喜欢。对待任何事都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淡然。

主动接近一个人于他而言，带来的麻烦大过其带来的好处，如此，那就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

而现如今，他觉得主动去靠近、认识一个人好像还不错，他似乎体会到了姚文匪所言“交朋友的愉悦感”。

年纪尚幼的楚尧并不想去探索太多，淡然平静的性格使然，他并未去过深地追究自己叫住这青年的原因。

只是，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你好。”楚尧微微仰头，直视着面前气场越来越冰冷、不耐烦的青年，伸手抓住了枪柄，道，“我没有恶意，无论你是人类还是兽人，我都不会用枪对着你，所以我想请你也放下枪。”

片刻的沉默过后。

青年微微眯起长眸，殷红到极致的瞳孔锁定着楚尧波澜不惊的脸，再然后，他微微弯下腰，平视着面前楚尧的眼睛，面上不带半点笑意，道：“你在和我谈条件？”

楚尧握住枪柄的手使着力缓缓往下压，使萦绕在鼻尖良久的金属味远离脸庞，点头道：“对。”

“能挨一枪吗？”青年问。

楚尧老老实实回答：“不能。”

青年还是没带笑意，只是眼角微微挑了几分，他轻松地将枪柄拽离了楚尧的手掌，然后将冷冰冰的枪口抵在楚尧的颌骨之下，手腕向上抬，迫使他微微仰头。

“那谁给你的胆子？”

楚尧皱着眉盯着青年，往后退了一步，于是那股金属味得以再次远离了他的鼻尖。

“不用谁给我，我自己就有。”

楚尧说完这句话，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个东西，攥在手心里，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会，最后决定向青年摊开了手。

“这是智讯器，你可以用这个和我联系。”

青年长眸微垂，看着面前小孩递来的东西，没有要接下的打算，接着，他的视线由智讯器移到了楚尧浮现了几分倔强情绪的脸上。

他看了一会，收回了枪，却依旧没有接下楚尧递来的智讯器。

“人类都这么自来熟？”青年道。

楚尧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是自来熟。”

确实如此，这是他第一次给人送智讯器。

那人还没要。

但没关系，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那人没打算杀他了。

算是一个进步。

青年却像是耐心到了头，瞥了楚尧一眼，转身离去，他的动作很快，只消几秒，修长挺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当中。

楚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平静地收回自己递出去却没被接收的智讯器，然后掉头回去。

林副官等了他很久，估计快要跳脚了。

……

能够遇见便是开始，此后的所有相见皆为重逢。

楚尧终于从这个梦境中脱离出来，他有些怔愣，于黑暗中睁开眼睛，身旁安静睡去的是秦屠。

也是那个密林中的青年。

昨夜两人都喝了些酒，其他的不论，困意倒是来得相当快。

秦屠也不客气，率先往他床上一躺，继而拍了拍身旁的空处，笑道：“来啊，少校，一起睡。”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亲吻，也没有说话。

仿佛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起便已经足够。两人相处的时间，每一分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黑暗中，楚尧偏过头，盯着秦屠沉睡的脸。

他什么都看不清，但知道这人在这里，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安心。

他闭了闭眼，正欲准备重新入睡，困意缓缓席卷而来，楚尧却猛地又被拉入了另一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