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

真假

“哟,大半夜的这么热闹。”

人未至声先至，暗流涌动的气氛被打破，江不宜一擡头,看到几乎夜色融为一体的邵大宗主。

他来净方阁竟跟回自己家似的，门都不敲,就这么擡脚一踢,揣着手，大剌剌走了进来。

江不宜皱起眉，身子下意识朝常少祖身边倾斜，五指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大半夜他来找你干嘛？”

常少祖挣了挣,没挣开：“正事儿。”

“谁家正事儿大半夜来谈？？”

江不宜越抓越紧，常少祖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一边儿去。”

江不宜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常少祖警告的眼神，终是忍了回去,只执拗地抓着他不松手。

常少祖站起来他也站起来,常少祖往左走他也往左走，常少祖走桌子跟前坐下，他手往人脖子上一搭就要坐人腿上，结果被人一把推了个趔趄，把邵庭都给看笑了。

他意味不明道：“抓这么紧，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儿,怕你师尊飞走吗？”

江不宜火直往心里拱，心道，干你屁事儿,没见过两口子吵架啊？

他烦得要死，眼珠却下意识去瞥常少祖的脸色,常少祖盯着他抓着的手没说话。

“……”

江不宜最终不情不愿，手指一根根松开了。

那只皓白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泛红的指痕，常少祖不动声色抽回搭在了腿上。

两人谈的无非是公事，江不宜听不明白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桌上手撑着脸，桌下大腿却跟人紧贴着。

鼻尖绕着常少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掺着一丝邵庭身上的异香，江不宜感到莫名的心安，烛火噼啪燃去大半，他撑着的手放下，趴在了桌上。

他眼睛闭了半闭，就要睡着时，忽然发觉谈话声消失了，两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

“无妨。”常少祖声音轻轻的。

江不宜听到常少祖站起来，似是拿了什么东西又回来，停在了他身后，江不宜微蜷的手指紧了紧，刚欲睁眼，紧接着什么温暖厚实的东西盖在了他身上。

江不宜大脑发懵。

常少祖已经坐了回去，交谈声较先前低了些：“出了点儿岔子，我去时才发现令牌叫人偷走了，”他扫了身旁人一眼：“不过问题不大，已经拿回来了。”

“要不是他们盯我太紧，也犯不着让你跑一趟。”

常少祖摇头，从凭空划出的缝隙中，掏出白绸包裹的东西，递给他：“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焰天剑一日交不出，他们对天衍剑宗的提防就多一分。”

邵庭接过来：“封印裂缝越来越大，但愿这玄天箓能派上些用场。”

“管这些，他们能耐叫他们折腾去。”

邵庭苦笑不语。

江不宜睁开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手抓着背上披风，直起身子：“还没聊完吗？”

常少祖扫了他一眼：“累了就回去休息。”

江不宜确实不想再听了，能知道那夜常少祖去藏书阁的原因就够了，他点了点头，与邵庭擦身而过时，又嗅到了那股异香。

他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感到一丝古怪的违和，随后径直走出门去。

房门阖上的声响落下，房内霎时陷入了死寂。片刻后，邵庭走到门外，左右看了看，挥手布下一层结界，又回到房内，阖上门。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邵庭点了下头，常少祖挺直的肩背立刻像没了支撑般矮下去，手撑着桌子才没至于滑到地上。

邵庭忙大步上前，半托半抱将人扶到近处软榻上，拽出他一只手，搭在腕上，眉心微拧：“心法互克，两者共存无异于将身体劈成两半，这魔气在体内如此周转，你能熬到现在，也是真能忍。”

“这不就受不住了。”常少祖扯了下嘴角，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一圈圈挽起右腿裤脚。

匀称细长的小腿上方，膝盖下方，是一片成人巴掌大小的伤口，皮肤被生生剥去一般，血肉中又掺着黑气，边缘像被烧过一样，焦黑的一圈。

邵庭脸色微变，立即蹲下擡起他的腿，右手虚虚覆在上面，运起灵力：“你太着急了，上次融了几瓶血？少说得三瓶罢？方才你喊我来解围时，我就该料到。”

邵庭同他修的都是天钧心法，熟悉的灵力注入，常少祖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只是眉心依旧带着几分忧虑。

“江了灵识前两日被人强行入侵，那人肯定告诉了他什么，他才会跑来问我，实是敷衍不过，才叫你陪我演这出。”

“……”

邵庭手移开时，掌下的肌肤已经光洁如初。

他将挽起的裤脚又一圈圈落下，叹气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业火地狱的封印还能顶一阵子，你不用这么着急，等到最后一天……”

“我等不到最后一天。”

常少祖摊开手，一小捧灵力聚在他的掌心，可眨眼间又如流萤般消散不见。

他收回手：“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情况很差，灵力流失越来越快，每天除了融入大量魔力填补外，只能通过睡眠来减少耗损。”

“……还剩多少？”

“保守估计，五分之一。”

常少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邵庭话却像噎住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