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铃兰天香
“汴中神匠唐铸又助得一侠客锻造出贯日神兵！”
“传闻，某侠士竟于磁州意外获得价值连城的清河解玉砂！”
“神威镖局因镖单骤增，后宣布开设客卿镖师，广纳武林豪杰前来助镖！”
“听说那谪仙岛龙吟派和白帝城玄机派，不知怎的，同时宣布封山不出了......”
“外城车马驿近日发生血案，死者乃药王谷九灵派的自在门弟子。死状极惨……”
虹桥西侧，有一间茶铺分外熙攘。此茶铺名曰“百口”，茶客极多，而客多并非茶佳，是因为此铺的位置特殊，位于御街口前，虹桥西头，正前方则是漕运码头，后方又临近太学院。以至此地变为了各种小道消息流言蜚语的大本营，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会来此打探消息，走漏风声。
此时正是暴雨倾盆，噼里啪啦地砸在瓦檐上，却也盖不住室中喧闹的交谈声。而一背琴男子，却独自坐在窗边，一言不发。他长发散披，额间青丝微荡，细眉长鼻，柔目稍眯，轻唇皓齿，一袭蓝衣盖地，双袍之下匿了一双纤细白皙的双手。
风凌端起这粗土烧制的茶杯，先是细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微晃手中杯，嗅那茶香，顺带观了那茶汤之色，随即浅浅呡了一口，咂嘴，不禁摇头。
“粗茶。”他给出了评价。
神相流派人人精通琴棋书画，皆是风雅之人。风雅之人便有着大大小小的规矩，曾有人戏言那神相为“贵相”，实是因为神相中人缥缈似仙，难食人间烟火，一个个潇洒无比。神相以琴剑为武，以音弦为兵，化内劲为冰火风尘，制敌于无形。
风凌不想回那冰天雪地的白帝城，他虽为神相，但却独爱隐于市侩之地，厌得那所谓的高风亮节至极。依他所言，以风雅之姿品那市侩人情，别有一番风味，与那达官喜“囚饮”，有异曲同工之妙。
“......外城一士兵被落石砸中，在医馆昏迷了足足半月有余！连太医的人都是束手无策。但刚那药王谷素问弟子，连连施展回春之术，竟是硬生生把那军士的魂给拉了回来！”
“是啊，那荣姿美若天仙，虽头戴纱笠，但隐约之中仍能窥得几分......”
“我看你就是跑去看美人了吧？嘿嘿嘿！”
“......闭……闭嘴！休要胡讲！”
风凌细眉一挑，显然一旁闲聊茶客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风流倜傥之人大多身惹红尘，这风凌亦甚之，最好舞文弄墨、玩曲抚琴来吸引异性。加上他那尚佳的皮囊以及从白帝城修来的儒雅之气，还从未失手。但得手之后，风凌会肆意玩弄一番又将其抛弃，美名其曰修炼琴心，实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癖好罢了。
“听闻这素问弟子个个沉鱼落雁，巧笑嫣然。”
“就请赐教本公子一二罢。”
雨颓势显明，云也开了。风凌观着那天色，随即在桌上摆出半贯铜钱，便就想要去一睹素问美色。
雨终究是停了，雨后空气中有着一股芳香之气，似是那铃兰；铃兰虽柔美可用药，实则有毒。风凌起身离开那百口茶铺，直勾勾地往医馆之处去。
“……人虽已醒来，但身体还不能过于运动。待得静养一段时日后，入微量铃兰粉凝神，方可离去。”她说话轻轻的，柔柔的，脸上带着一缕淡淡的笑意。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一旁的十夫长听闻手下同袍已然无恙，喜出望外，连忙抱拳道。这不省人事的乃是他发小，正是因为他多次出手相助，他才爬升至这十夫长。发小出事，他也是焦急万分，一边恳求那外城守备官，一边塞着碎银子上下打点。虽也不是什么贪军腐士，但军中朝中亦是另一番江湖，有些无形的规则，还是老老实实遵守为好。
“姑娘乃江湖中人，定需以防具护身。正好我前些日子与辽狗作战时，缴获了一件三阶珍品布腕未曾上交。就此赠予姑娘，以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十夫长这时拿出一云杉木盒，就要塞进素问手中。
“欸？兵大哥使不得！我素问流派向来对病患一视同仁，及时出手行医，不为报酬，只为愈疾……”
但十夫长甚是粗鲁地将木盒塞入素问手中，而后撒腿便溜，根本不给素问再开口的机会。只留那素问原地捧着木盒发懵。
姑娘名叫苓青，自幼决定修习素问医术，在药王谷静修之时常去谷外蜀地村落行医，深得当地人信赖。治疗时丝带翩飞，身形似舞，宛若晨花初绽之时，碧光显现，抬手间便化杂难固疾为虚无。她常头戴纱笠示人，并非故弄玄虚，而是生性羞涩怕人，因此戴那头笠，将娇嗔之色藏于纱帘之后。
“哎，这番江湖情义，今日我虽收下，但他日必将涌泉相报。”苓青深知这珍品护腕的价值，轻叹了口气，将它收好便离开了医馆。
正值此时，一负琴男子迎面而来。苓青见那男子气度翩翩，面容皖好，止不住那怜柔的双目，隐隐打量了一番。那男子似是察觉到那纱下的明眸，轻佻地向她眨了一眼，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口中朗朗念道：
“风语起，花或离，燕无归。
山不悔甲子，水亦羡鱼跃。
时迁瞬变，沧海桑田。
凤择良木栖，人结缘人喜。世间无常，万法定数，常道情也命也，奈无天地人和。
泣他人之宵，醉谁人之醒？若妄无悔，遇良人兮。”
苓青面色微红，这词仅听了个半懂，但也能感受到是讲情。
那男子边走边念，也不曾搭讪打趣，念完一辞时已是与她擦肩而过。
苓青不禁回头望向男子背影，“琴？他是神相流派中人……”好一个潇洒的神相！
就在苓青暗暗思索之时，风凌运转凌波微步法，消失在了坊间。他嘴角微微上扬，双眼闭合，依靠在墙根之处，回味着那天香之花。
“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待得苓青回过神来，男子早已无踪无影。“他已经离去了……”略略摇头，调整思绪，不再管他，迈着芊芊细足继续前行。
今日之遇，亦是浅缘之识，亦或是命中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