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生死疲劳（上）
镖车前的战斗逐渐平息，有近半数黑衣人殒命。而镖师亦是死伤过半，六人也是消耗极大，几乎人人带伤。
剩余的贼人仍有二百多，此时他们不再分散前扑，而是聚集在了一起，似乎是想要与六人决一死战。
双方都没有进攻，只是隐隐对峙着，谁也没力气说话。寂静幽林中，夜莺早就远远避开，只有躺在地上缺胳膊缺腿的贼人在痛苦地哀嚎惨叫。
周小发喘着粗气，手中的长刀已是有些豁口。自他恢复内力后便又与贼人厮杀了几刻，孱弱的四阶内力又快灯尽油枯，但他仍然紧紧握着刀，疲惫的双眼中尚存一丝机警。他的白袍浸成了红袍，刺目的血早已分不清主人。
其余人也是极为狼狈，显然是没想到数百三阶围攻如此棘手，连续高强度地战斗了近半个时辰，早已身心俱疲。
风凌的十指颤抖不已，鲜血直流，高强度的琴攻使他不堪重负，琴音早便有些乱了，而后只是不论招式，胡乱地攻击着，那琴弦亦是断了一根。但他已经算是六人中最为体面的了，衣着虽凌乱，但仍然是干净，只是消耗较大，并未负伤。
尧的拳套上沾满了碎肉与血迹。铁衣武学并不擅长杀伐，因此他不停地冲入敌阵中，以身为武，几乎是凭借着一身蛮力与拳臂肘膝活活将人打死，身体负荷自然也是极大。黝黑的铁甲上满是斑驳的凹痕，倒插着数根箭羽，得亏王锐为他购置了一套新防具，否则此时他已是重伤倒地了。他的嘴角带有一丝血，顺着下颚淌进了胸口，与那在好水川血战的碧血营将士并无两样。
雏龙的重剑倒插在泥地中，光滑的表面挂满了红白之物，被各式兵器击得坑坑洼洼，平日里安静的少女，此时染得一身血红，满是萧瑟的肃杀之气；她双臂麻木，袖口破损，背后还有数道刀伤，有的凝为了血痂，有的仍涓涓鲜血涌出。她的双目中满是骇人杀意，干涩的薄唇紧闭，六人中仅有她与尧是自始至终没有休息，一直在战斗。
王锐躺在苓青身旁失去了意识，他方才带伤出击，斩了几波后回来便因失血过多而晕倒；苓青盘腿打坐，脸色惨白，但仍是努力地恢复着内力。她是六人中消耗最大的，不仅要时刻治疗众人，还要吊着镖师的命，方才打斗中被一暗刀砍中小腹，她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便继续治疗众人，在气力不足后才告知众人需要调息片刻，而没了苓青助战的战斗几乎是一边倒，众人被贼人压制得喘不过气，还是雏龙一边挥剑杀敌一边使用辉光疗法拖着众人，但辉光起效太慢，强度也远远比不上药王谷的素问医术，效果甚微。
“不得不说，你们几人是真的顽强。”黑衣头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黑色的面巾之上有一对充满忌惮之色的双目。刚刚的战斗中他一直隐没身形，寻找着机会，但却被横冲直撞的尧打了个猝不及防，虽只是受了轻伤，但也是极为狼狈；手上的双刀滴着血，那苓青腹前的伤便是出自他之手。
“但你们已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
头领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怨恨道：
“自在门人竟堕落至此，甘愿当奸臣的走狗。这镖车内装的可都是民脂民膏！”
“什么！”周小发闻言一惊，满脸不敢置信，风凌的眼神也是一沉。
“我们只是收钱办事，别的与我们无关。”尧瓮声瓮气道，他只想那援军早日抵达，并不关心其他的事。
“好一个收钱办事！你等与奸贼同流合污，本就是一丘之貉。那便送你们上路！”头领冷冷一笑，随后转身，向人群中抱了抱拳，恭敬地说道：
“萧老，还请您老人家出马。”
顿时寂静的空气躁动了起来，只见黑衣人渐渐分开，为中间留出一条通道，而后齐齐持刀单膝跪地，似是迎接大人物。
只见一身穿黑袍的枯瘦老者手持朴刀缓步行来，身后竟又是跟着数百黑衣人。那老者约莫古稀之年，脸庞消瘦干瘪满是皱纹，眼角处有一伤疤，显得极为阴骜。
“杀我数百四阶弟兄，尔等当真是英雄少年！”那老者虽离众人还有十数丈，但言语却是在为首三人耳边炸开，震得嗡嗡直响。
朴刀老者虽未驱动内力，但无形中的气势竟如潮水般将三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周小发只觉宛如受万钧巨力，不禁膝盖一弯，单膝跪在了地上。
雏龙见又来数百黑衣贼人，尚能保持镇定，但一看见那枯瘦老者，顿时花容失色，惊呼道：
“七阶强者！”
若说六阶他们尚可拼死一战，七阶便如天壑一般无法逾越。六阶与七阶又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七阶之人武学已入臻境，内力比六阶还要雄厚数倍，极为恐怖。江湖武林中，七阶之人大多坐镇门派，持长老之职，地位显赫，备受尊敬。而如今这等强者，却是准备与两名五阶四名四阶之人一战，是何等的绝望。
“该死的！怎会有七阶老怪！不是说只有数百三阶吗？”风凌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惊恐道。眼下情形，怕是六人即将道消身殒，无力回天。
“原来这些黑衣贼人也不是三阶，而是四阶。”尧面色阴沉，从方才战斗中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迫于刀光剑影倒也没有细想，如此说来，那高瞻远的情报中的数百贼人，怕是千余名四阶武者，加上五阶头领，七阶强者，如此强悍的阵容竟只是劫镖？其中必有隐情。
“今日便让你们当个明白鬼，这镖车自然无需如此大费干戈，而那情报则是我等故意放出去的，意在将朝廷鹰犬一网打尽。可没想到神威镖局竟没能报官，只是找了你们六人当替死鬼，真是可惜。”那头领缓缓道，根本不怕众人知道，因为在他眼里，六人已是必死之人。
“休得失言！”枯瘦老者见那五阶头领有些得意忘形，竟是将计划说了出来，不禁呵斥道。
“是，是！”那头领立马清醒过来，连忙鞠躬抱拳。此刻有七阶萧老坐镇，自然轮不到他一小小指挥使说话。
“尔等武功不差，谅你们也是被奸贼蒙蔽，今日若是愿归降于老夫，日后定能名声大振。”萧老在远处观察了良久，便想招安众人。
“如何？”萧老身上气势又是骤然一增，顿时将雏龙与尧也压制跪地。
风凌见三人跪地，自然是极为着急，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先归降于那七阶老者，先保住小命为好，日后再想办法也不迟。如此绝境，不降便只有死路一条，但风凌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但也不忍舍弃同伴独自投敌，心中顿时陷入了挣扎。
“你少在那当婊子还立牌坊！”突然一道怒骂之声打破了宁静，周小发竟是顶着七阶压力吃力地站了起来。
而那头领闻言，则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周小发。
这般田地，还敢出言不逊？当真是蠢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