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告密
徐云起大婚第二日就带着自己的新娘和亲信,旋风一般部署兵力北上支援。留下大婚夜的无数笑谈:徐将军好没义气,昨晚明面上应下旧部同僚说是不醉不归,私底下愣是早早就溜进了洞房。有女人没兄弟的家伙。
九王的料更猛,听闻他和侧妃在将军府大闹一场。起因是王妃发现九王爷跟王府的下人要了间客房休息,进去的却是两个人,王爷出来时还改换了衣冠。王妃当即破门捉奸,捉出……当晚赴宴的男性官员一位。
九王爷大怒,指责王妃善妒。岂料王妃抓出个男人也能不依不饶,争吵之余反手给王爷手臂上划了一匕首。后来还是将军府下人协助把王妃制住,用布条绑了嘴塞进马车运回了王府,此事才得以落幕。
百姓们都在说慕容妍疯了,王爷不过就是见同僚醉酒,给他叫了间房,何必大吃飞醋闹出那么大动静。何况天底下哪有吵不过就对枕边人动刀子的道理,一定是疯癫了。
也有传言,说这个夹在人家两口子中间的正是和和皇帝过从甚密的苻御史。王妃一定是撞破了什么,才会失控伤人。
“人家苻御史可真是有本事,迷得陛下一心向着他不说,还能把九王爷也拿下。”蒲衣觉一勺醒酒汤喂到元钦嘴边,绘声绘色学街头小妇人说话,阴阳怪气好似憋了一肚子气,“哥哥可以,弟弟也可以。”
元钦刚醒就被他催着喝醒酒汤,宿醉的头疼一时未消解,对九王爷离开之后的事全无印象。眼下正一边枕在他腿上揉按自己的脑壳,一边听皇帝复数市井流言。闻言险些一口醒酒汤喷出来,看皇帝脸色不对又强行咽了回去:“我与小王爷没什么……”
想到昨晚昏昏沉沉间听到的话,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被小叔子怀疑自己红杏出墙的事说出来。
说出来万一蒲衣觉一时冲动去收拾他弟,那多不好,自己岂不是成了挑拨兄弟感情的恶嫂嫂。一家人么,和和气气最好。
他做宽厚大度的嫂嫂,愿意帮着遮掩,蒲衣觉倒是百无禁忌:“我自然知道你们没什么,这小混账比旁人进宫多些,早
就认定你就是皇后。这倒罢了,他看你一天到晚在男人堆里混,不知什么时候担心起我后院失火来,昨晚还故意关了你喊我一起去花园抓奸。”
元钦:……
您卖起弟弟来还真是不予余力。
蒲衣觉生气的点奇奇怪怪:“他也不想想,你在外边遇到的男人哪个能越过我去?我昨晚已经替你骂过他了,罚他闭门思过三天,让他以后不必再操心我两的事……”说着又执着地跳回前一个话题:“你说说看,你都有我了,还能看得上旁人吗?”
元钦咽下一口醒酒汤定定地看着他,摇摇头。摇罢又笑笑,揽了蒲衣觉的腰半坐起依偎在他身前:“再看不见旁人了。”
蒲衣觉只是随意逗逗,可不曾指望有回应。甫一被投怀送抱,绷了多时的河豚生气脸骤然维持不住:“你别以为随便说两句话哄哄我,我就不计较你昨晚的过错了。”
元钦还黏黏糊糊揽着他:“我做错了什么了?”
做错什么了?酗酒,烂醉,被外人带走,还好巧不巧被慕容妍撞上。慕容家与我有亡国之仇,你怎么能那么大意沦落到和她共处一室的地步。万一她破罐破摔对你下手,我哪里去求我们的第三世。
元钦仰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抱住了他的手臂笑,低声嘀咕:“错在搅乱了你的姻缘么……”
蒲衣觉听不分明,他被元钦前所未有的主动与热情搅乱一池春水,“错”了半天没憋出来半句指责的话:“昨晚你醉得人事不醒时,慕容妍进过你房间,我只是在后怕。”
元钦揽着人不松手,感受到怀里活的血肉之躯,心头也跳上了许多后怕。他自重活一世,眼看着皇帝对亡国贵族起了杀心,慕容家族走向式微。想必不久的将来,他们终会一一“病故”“意外身亡”。
独独一人,似乎跳出了慕容家的末路,在千里之外壮大羽翼。用恭顺的皮,包裹起虎狼的心。
他端起醒酒汤饮尽,心下有了主意:等盐铁一案告一段落,就腾出手来抓一抓我们战功彪炳的慕容景大将军。皇帝把他派去青州建州当州牧,赶巧了这两个地方也是慕容氏的发源之地。他要是不趁着地利偷
偷豢养燕地的反秦势力,我“元钦”两个字倒过来写。
他又缠着自己险些被抢走的郎君抱了一会儿,日头升到正当中才去官署当值。临走时摸了摸皇帝的脑壳,心生怜爱:他这么笨,多少人说了慕容景有反心他都不信。我得加紧些帮他把后患都除了。要是没有我殚精竭虑为他筹谋,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呦。
朝堂上这些事赵玥能替他做吗?顶着那么多权贵的恨意去做皇帝改革积弊的刀,这活是谁都敢做,谁都能做的吗?
我留在他身边怎么能算是欺骗他玩弄他呢?
他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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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好一会儿,蒲衣觉才从骤然热切的肢体交缠中醒过神来。
皇后为何如此黏人?皇后为何突然黏人?
他要是个乡野匹夫,此时定然要去找个月老庙,感谢月老显灵,皇后终于开窍了。奈何宫墙里外方圆几里都没有月老庙。于是他只好揣着满肚子喜悦,用批奏折的方式打发元钦不在的时间。
只不过批得不太专心,欢喜得也不够踏实。他时不时琢磨元钦方才的态度,揣摩他们现在感情到了什么地步:我们算是发展得快的还是慢的?今天主动抱过来了那可不可以期待一个小太子?可不可以问为什么以前对我又防备又抗拒的?我这头太激进会不会吓得她又变回以前的态度?她到底为什么又能为我豁出去出性命,又表现得不那么迷恋我的样子?喜欢的一般是个什么态度,不喜欢的又是个什么态度?
自个儿琢磨是这般心惊肉跳险象环生,就忍不住想讨教下过来人的经验。
一开始是对着李明明嘀嘀咕咕:“你是成婚多久,才和你妻子达到琴瑟和鸣的境地?她多久才主动开口唤你夫君。”李明明被一刀戳中痛点,委委屈屈回禀:“奴是太监,没有成婚,没有妻子。”
蒲衣觉一噎,主仆两相对无言。片刻后他挥挥手放过了可怜的李公公:“从侍卫里找几个成婚的过来。”
不久八九个侍卫一字在皇帝面前排开,一头雾水地每人得了一份卷子,上书若干问题:你成婚多久了,夫妻恩
爱吗?成婚多久她愿意管你叫夫君?多久她愿意主动投怀送抱?多久圆的房?多久怀的头胎和二胎?你认为她对你有情意吗?至少列举十条论述你认为她对你有情的表现。不恩爱的不用作答。
众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回到了当初被先生留堂考校的凄惨岁月。
皇帝在上头埋头批奏折,他们就在下边哼哧哼哧答皇帝问。每次感觉到皇帝的视线掠过他们,这帮小年轻就忍不住一个寒颤:我何德何能要和陛下在一间屋子里呆着!我何德何能蒙受陛下这般注视!
好不容易熬到写完答卷,一个个跑得没影,生怕再被抓回去慈爱注视。
蒲衣觉矜持地又批了几份奏折才去收卷,内心还是有点小甜蜜:朕就是随便参考参考,朕坚信朕与皇后一定是一顶一的神仙眷侣。
一阅卷,当即五雷轰顶:
他们每一个都是成婚当夜就洞房;半数人成婚第二年就有了子嗣;三成侍卫三年抱两;所有夫妻恩爱的人都表示天天都能听到“夫君”二字,夜夜都有娇妻主动入怀;早起有温好的热粥,晚睡有暖好的床褥;冷了有人添衣,饿了有人做饭;若是休沐,妻子定常伴在侧,关怀备至。
就连不那么恩爱的,也有“夫君”可以听,有暖床可以躺,不定时掉落主动求和的娇妻送来的温暖。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蒲衣觉的心境和方才遭到重创的李公公微妙地重合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答卷全收起来,板着脸继续批奏折。小山一般的折子中,批出来一份九王爷的密奏。折子细细地用信封包好,蜡油封口,还用私印在蜡油上盖了章,以确保送信的人不敢私下拆看。仿佛这里边写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一般。
坊间传言说九王夫妇双双被禁足,抬头不见低头见,正在家里闹的不可开交。昨日老九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对,仿佛得知了什么丑闻,竟敢斜着眼睨他……思及此,他冷不丁心虚了一下,暗道这真是孤漏偏逢连夜雨,拆开看里边没有“慕容妍”“野男人”之类的字样才松了一口气。
里边就一句话:皇后是男人。
蒲衣觉一愣,又把密信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