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到底是谁规定名字一定要和内容有关啊喂
“要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一定要远离这个操蛋的世界……”
这是混乱沉重的大脑在被酒精彻底占领理智高地前,最后的一丝念想,几秒钟后,孟毅就这样抱着一个黑不溜秋,形似夜壶状的塑料罐子在客厅地板上昏睡了过去。
寂静的房间中,断断续续的呢喃逐渐演变成震天响的呼噜声,孟毅怀中漆黑的罐子上恍惚间划过一道清晰的光芒,像是无尽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在人生的悠长四十载春秋岁月里,孟大头几乎没有喝醉过,这倒不是因为其酒量超群,只是他并不喜欢酒的味道,更讨厌用它来麻痹自己的感觉,平时有酒的局也只是浅尝辄止,再加上常年的锻炼习惯从不曾松懈,身体素质远超同龄大叔。
虽然没能练成埼玉,但好在也没秃,只是一个身材健硕些的北方汉子,而至于为何今夜却突然决定体验一把宿醉的感觉,说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是出自一位东北著名朴素唯物主义哲学艺术家的至理名言。
孟毅这个翻版范伟显然没有大款的命,不过他倒确实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厨师,因为早些年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故,导致孟大头早早的便出来自立谋生,辗转了多个行当后,最终选择在灶台前沉下心来。
如今从业十多年,兢兢业业,手艺精湛,在同事眼中认真负责,在老板眼里更是任劳任怨,不仅热情拥抱公司的九九六福报,有需要时,更是直接化身成为詹姆斯邦德,为老板的下一辆法拉利和私人秘书不懈奋斗,可以说是舔狗圈的精英,社畜里的叛徒……
结果也是相对的,入职第三年时已经能够胜任后厨各个台的位置,第五年被公司外派学习,归来任职厨师长,成为胡氏集团四星级酒店后厨的一把手,而后的五年间,也是每一年都能超额完成指标,成为年会上优秀员工的常驻人员。
只不过背叛了人民群众的舔狗,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就在今天,孟大头接到了人事部的通知,作为一名四十岁的资深社畜,公司毅然决定,紧跟时代潮流,将优秀的人才输送到社会上去造福全人类。
“没错,目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现在签了字,公司还是会按照规章制度给予你一定的补偿的,至于位置的空缺嘛,有一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厨师一会儿会来报道,你尽快和他交接一下。”
“老孟啊,你也别有情绪,这都是上面的指示,我也只是个打工仔……什么?履历和经验?人家刚毕业能有什么工作经验,不过听说新来的那个厨师姓胡……”
半个小时的谈话中,孟大头几乎是单方面听人事部面露难色的,尽量委婉的讲述着,一个极有可能与公司领导有血缘关系的空降海归,将自己十年努力轻描淡写抹去,并且一脚踢开,然后取而代之的过程。
作为给领导擦屁股干脏活的老手,人事部主管这次意外的没有用到提前准备好的挡板,抱枕等护具,也没有用上被打后可以及时处理伤口的医药箱,坐在桌子对面的孟大头,除了听到消息最开始时短暂的失神外,其余时间都十分平静,期间孟毅只是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老老实实的签了字,然后转身离开。
中年人的崩溃往往是日积月累,悄无声息的,那些细碎的,堆积起来的痛苦,会化成雪一点一点填满身体,把希望吸干,而这些,单凭一个人根本扛不过去,如果没有宣泄的出口,就只能等待它慢慢溢出,或者积压爆发……
记忆中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偷偷溜出来,无力感不停的鞭笞着,即使已经被这个社会打磨的圆润麻木,依然能感到阵阵冰冷又刺骨的疼。
想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吗?不是那种当场胜负已定的挫败,真正让人感到窒息的,是漫长的时间和残酷的现实,在一分一秒地凌迟着你的人生,它将一点一滴的磨灭你对生活的热情,浇灭你对人生的希望,让你所有的反抗和挣扎,都像是打入棉花的拳头,毫无实质的改变。
这个世界像极了哥谭,但终究不是哥谭,所以也不会有小丑来叫醒它,也不会有蝙蝠侠来拯救它,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扭曲,把玩着其中的普通人……
夏夜的闷热混杂着此起彼伏的蝉鸣,让人不自觉的烦躁,直到黎明前才会消停片刻。
孟大头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当他顶着一脑袋宿醉后的刺痛,拖着乏力的身子,踉踉跄跄的走进厕所,释放完体内多余的水分,转身眯着眼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模样,不免一阵叹息。
宿醉醒来的第二天,往往连接着过量的沮丧和空虚,那令无数人爱不释手的杯中物,就像是高利贷,它所能带给人的潇洒与放肆,都会在第二天的胃痛头晕和消极厌世中加倍讨要回去。
等孟毅低头洗了把脸,再一次抬头时,看着镜子里漂浮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西装革履的黑人大叔,以及腰部以下意义不明的黑色云团,孟大头沉重的大脑里接连浮现了两个想法。
第一,我现在肯定已经尿床了。
第二,为什么会梦到黑人?
“废话!还不是因为那些个吃饱了闲的蛋疼的家伙,嘴上整天扯什么政治正确,现在好了,搞得我们任务量突增,还说什么让我们多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这是在追求公平,我去你香蕉皮的公平!”
“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回家和媳妇一起吃顿热乎饭了吗?前段时间隔壁搬来个姓王的新邻居,听说手脚不干净,我又长时间不在家,赶忙买了俩摄像头装家里,对外一个对内一个,结果上班的时候打开对着里面的那个就开始默默流泪……”
“还有福利待遇,我们这好歹也算是在职在编人员吧,现在别说浑水摸鱼等退休了,连按时上下班和假期时间都保证不了,不仅每月要考核绩效,还要随时出差,随叫随到,你给评评理,如果不是福利高待遇好,一份工作拆成五个岗位,只需要装的很忙,即稳定还能随心所欲的摸鱼划水,谁他妈还去考公考编啊,为人民服务?呵,你真幽默……”
面对这位飘在半空火力全开,滔滔不绝的暴躁老哥,孟大头在大脑宕机数秒后,选择再洗把脸清醒一下,最好现在就从这个奇怪的梦里醒来,然后赶紧把床单和被罩洗了,毕竟四十岁的前厨师长,现任外卖员预备役,失业当晚宿醉后尿床这件事,实在是逃不过羞耻心的谴责。
直到孟大头连洗了十几遍脸,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抽得自己眼冒金星,那双因为宿醉遍布血丝的眼还是能看见黑人大叔在一旁口若悬河时,孟大头才意识到,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梦?
“废话,这当然不是梦了,为了赶你这一单我可是连夜奔了大半个地球,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对啦,你这有什么吃的啊。”
黑大叔瞬间移动到冰箱前,十分自来熟的开始翻找食物,结果除了几罐冰镇快乐水和包装速食外什么都没有。
早上靠上班路上的咖啡续命,午饭晚饭宵夜统统在公司解决,家?对于社畜而言,不过是电量耗尽后的临时充电桩罢了。
“哎呀,差点把正事忘了。”
黑大叔清了清嗓子,郑重的开口道:“恭喜您成为第一百位擦亮神灯的用户,工号九五二七号灯神,竭诚为您服务。”
一边说着,飘在孟大头面前的黑大叔还十分绅士的浅鞠了一躬,同时露出八颗白洁的牙齿,看上去十分像某品牌的牙膏广告。
“看来神仙那块儿也提倡微笑服务啊……不对!”
孟大头醒了醒神,满脸疑惑,正常人的想法,此时一定会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就算神经大条一点,也会认为自己落入了一些奇怪真人秀的场景中,继而开始寻找在暗处偷偷记录的摄影机。
只是面前这位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戴礼帽,腰部以下只见黑色云状物的黑人大叔已经在自己面前飘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孟大头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接受一些超出认知的事情。
“神灯?灯神?九五二七?”
“拜托,你当这是在拍电影啊,还九五二七,我还说自己是周星星呢你信不信啊?”
孟大头敲打着宿醉后沉重阵痛的脑袋,左思右想也没想起来自己家买过什么造型独特的油灯啊,更何况还要自己擦亮。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快卷上天了,家具都开始往人工智能发展了,除了那些个有钱又有闲,动不动就要搞点小情调的资本主子,大家平日里已经快被社会压力搞得死去活来了,谁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搞什么油灯啊。
想来想去,自己唯一有过肢体接触的只有床头旁的那个台灯,还是网购来的几十块的便宜货。
面对孟毅的疑惑,黑大叔马上为孟大头答疑解惑,他微笑的指了指客厅地板上那个横倒的黑色罐子。
“……你是说,你是那个看上去长得跟夜壶似的黑罐子里的灯神?”
“没错。”
孟大头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夜确实是抱着它睡的。
“……可问题是,它是我昨晚怕喝吐了,回家路上随手从地摊上拎回来的啊,就花了五块钱。”
“英雄不问出处。”
“要不你还是说自己从台灯里钻出来的吧,这样我一会儿许愿的时候,能更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