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疮痍 - 陛下偏要宠我一个 - 一方土石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37、疮痍

蒲衣觉着急回去找媳妇睡热炕头,都没舍得走远。兄妹两小声争执了几句,无情的兄长就打发了妹妹走。他扣了门,一边往屋里疾步快走一边抱怨:“我这个妹妹三岁就被抱出宫避祸了,太妃家里人将她养得任性妄为。未婚夫婿刚刚家逢大难,她就吵着要退婚。她非挑这个时候,将来另许别家儿郎恐要被嫌弃拜高踩低……”

逼逼赖赖跟爱妻报备的皇帝拐个弯来到屏风后,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噫!

刚刚还被他扯乱了衣襟按在龙床上的人,此时早已换回皇后的衣裙,正端庄肃穆站直了等他。浑身透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正经气度,神似寺庙里漫天神佛,法相庄严,令人无从下嘴。仿佛刚才那个在他床上衣襟散乱吐吸暧昧的人,是他的错觉。

蒲衣觉一个踉跄,心头浮起不详的预感,乖觉地以退为进:“天色暗了,不如先在我这儿用膳。”

——用完膳咱就歇息了吧。

——撑住,朕或许还有机会在今晚得到一个太子。

元钦一句话粉碎皇帝的遥想:“臣妾乏了。”

乏了的皇后坐上凤辇,无情地抛弃了龙精虎猛的皇帝。恰似一块小嫩肉傲娇地扑扇翅膀,让他男人闻了闻味儿,然后骄傲地扑扑翅膀从他鼻尖飞走了。

蒲衣觉跟个深闺怨妇一样目送小嫩肉飞走,顿感自己的太子遥遥无期。

飞走的小嫩肉回自己宫里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躲床上把自己裹成个肉粽。一会儿摸摸自己嘴巴,一会儿摸摸自己胸口。时不时笑两声,又接连叹气。在床上滚了几圈后累极翻到,猫猫打哈欠状撅屁股,趴成一个了无生趣的姿势。

苦熬到后半夜没有睡意,不知怎的又突然气恼起来,一股子邪火从心头腾腾窜起。他跟个耗子一样把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叫唤外边值夜的南星:“星星,你过来一下。”

南星:“殿下?”

元钦嘱咐她附耳过来,声如蚊吟:“给我拿点……春宫……”

南星眨巴着纯洁的大眼睛:“殿下您说要什么?大点声我听不清。”

“春……春……就那,那种把女子画得比较曼妙的……”他春了半天没春

出个完整词来,一恼火把门一关:无耻,下流,堂堂男儿跟南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快闭嘴,回去睡觉,别想蒲衣觉这臭男人了。不就是被个臭男人亲了么有什么好想个不停的,我又不好龙阳这口。

他坐回去又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咸鱼躺。

没一会儿,又溜溜达达走出来唤南星:“星星,咱皇宫里有没有龙……龙阳……”他生怕南星一个小姑娘家的不懂,还虚抱了一下给她比划:“就是那种把两个男人画得十分……”

话音未落,天边一抹微弱的红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火光,距离皇宫有些距离依旧能看得这般分明,可见事发之处火势之大。跳动的火光之上,热气裹挟着浓白的烟雾直冲云霄,在天际涂抹上一层又一层的灰蒙。火势凶猛,似乎是刚刚起来的,短时间内没有要熄灭的架势。

“殿下不用担心。这样大的火,米加大人他们过不久就会过去帮忙,”南星催促他回屋,“且回去歇着吧,这都一更天了。”

元钦在门口驻足看了一会儿,见着火势近乎熄灭了才回去睡。后半夜睡得并不安稳,中间迷迷糊糊醒来,犹能隐约看见远处天边有耀眼的红光,似乎这伙还没扑灭。他以为自己睡蒙了,翻了个身,复又睡下。

第二天去官署,才发现他与蒲衣觉关起门来瞎胡闹的功夫,外边变天了。他在宫中的这不足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昨日他们将姑臧侯送进了大牢,众人崩了半个月的神经骤然松弛。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暗喜这早出晚归的日子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其后两天,都可稍微松快些。有妻儿的回妻儿的温柔乡,未成家的找爹娘也能得到一番呵护。

下午先是他早早回宫,龚明稍微多留了一会儿,就也赶着回家陪妻子。裴小世子和卞敬待到最后,将证物文书全部归置妥帖,装进匣子里。裴朗暂时不宜出面,陪他等到接应的府兵来,便也走了。

徒留下卞敬带着几位府兵大哥,将所有证词尽数转往京兆府衙。

几个人傍晚时出发,至夜也没有将东西送到府衙。起先御史台和京兆府还都派人去找,找至后半夜却是分不出人手来了。因为昨夜子

时起,长安城接连发生三起大火。

“早前被樊甘官商勾结抢了田庄的方老爷,他寄住的友人家是最先起火。要不是仆人发现得早,及时把人全部叫醒,两大家子人就要全数葬身火海。”裴朗一手摁在茶杯上,活生生把茶杯拍碎了,“第二家是那买卤味的夫妇,护城军将火熄灭时,两口子已经成了焦尸。”

“第三家是愿意揭发樊甘买官罪行,戴罪立功的樊甘旧友。他家邻居说,看见他们连夜冒着火势收拾包袱跑了。眼下怕是已经跑出长安城百余里。”

三人说话时,一封手信被递上来。乃是方老爷手书,说他已带友人一家连夜离开长安城。早年与樊甘之仇,他已不想再追究。

卞敬带着证词全数失踪。没有安置进谢存道私宅的证人,一夜之间被企图灭门三家,得手一家。另外两家连夜奔逃,杳无踪迹。

滞留在谢存道私宅的证人们早上得知了昨晚的三场灭门案,已经有不少人提出要离开长安,不再出庭作证樊甘一案。龚明昨晚找了一夜卞敬,大清早又得知夫妻两被灭门。被这些人这么一闹,气地撤了宅子所有的守卫,大门洞开请他们出去:“我御史台官员走在路上都能失踪,你们尽管走。我看你们能有几个活着走出长安城!”

光天化日,走出门去就是好大一个靶子。众证人于是又不敢走了,瑟缩在门内哭作一团。如今守卫又加了几倍,全守着这院子,不让一个火星子鬼影子蹦进去。只是要让他们出庭作证,怕是不能够了。

物证凭空消失,人证尽数吓破胆子。一夜过去,姑臧侯府逆风翻盘,权势这把刀在没有光的时刻落下,锋利,残暴,誓要尽最大的力量去宰割,去恫吓。去叫所有质疑打压他的人,死去,或者永远失去开口的勇气。

天色阴沉,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乌云密布之下是烧了半夜的疮痍大地,雨水将罪恶与灰烬冲刷,掩埋进看尽世间疾苦却向来沉默的大地中。

徒留奋力想要撕碎乌云,破开阴霾的人感受自己的无能,心寒入骨。

人们头顶青天,脚踏厚土,满以为自己乃是天地间一好汉,可仰不愧天府不怍地做出一番事业来。却冷不丁发现这天

名为“权”,这地名为“势”。寻常人俯仰于天地之间,名为“苟且”。

护城军救完火,空出手来又帮他们找卞敬去了,至今没有传来好消息。元钦和龚明穿着蓑衣立在余烬中,眼前是贫苦夫妻烧黑的门墙,身后是周围邻居复述这起灭门惨案的窃窃私语。

“一定是樊甘的人干的,我怕卞敬也遭了暗算。”元钦攥紧自己的蓑衣,雨水自斗笠上成串落下,“我昨晚不该早走,怎么可以留他一个文弱书生。他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连卷宗都扛得吃力……”

“我看他们还活着。”龚明以前办多了穷凶极恶的案子,对恶人的心理有一定的揣摩能力,“昨晚满城都是往来灭火的护城军和百姓,要是有尸体,早就被发现了。人多眼杂,要想不引人注目动手也困难。”

“我若是樊府的人,先把人关起来。未决犯的最长羁押时效是七天,七天凑不齐问罪的要件,就得把人放出来。”龚明虚虚写了一个柒字,“用不着七天,时间能熬死天下所有不平事。只要三五天护城军还在找卞敬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乃至寥寥无几,纵火犯的风声也会下去。到时候再对卞敬他们动手,届时乱葬岗的尸体多几具也没人会注意到。”

元钦望向龚明,雨珠斜打在他面颊上,成串自面颊滑落。

龚明避开他的视线,眼眶通红:“我昨晚也早走了,昨日的抓捕太顺利……我,我昏头了,我应该再谨慎些,至少我功夫比卞敬好,我……”

“你说得对,眼下上万护城军盯着长安城,想动卞敬他们也难。可是等过几日风头过去了……”元钦抹一把脸上吹拂的水珠,恨到咬牙,“不,我不让这风头过去,我不准这风头过去。”

“护城军不可能总围着……”

“护城军不能裁减搜捕人数,我不准。不仅是护城军,全城百姓都得做我们的眼,成我们的耳。”元钦复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雾,解了马儿身后的马车,翻身上马,“龚兄速回府衙,印发数万份寻人启事,把卞敬和众府兵的形貌和失踪一事贴满长安每一个角落。谁能找着任意一人,赏百两银。这笔银子我来出。”

说罢他扬鞭,一骑绝尘:“我去去就回。”

龚明追出几步:“苻卿!”

元钦纵马向护城军巡防营冲去。白马载着蓑笠人,好似一道闪电,破开雾霭沉沉的天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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