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司兵 - 陛下偏要宠我一个 - 一方土石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28、司兵

妇人高亢的咒骂响彻山野,手上的茶叶篮子往那管事的头上一扣。元钦闻到一股馊臭味儿,拉着裴朗往旁边一躲。就见篮子里好些烂菜叶子馊饭菜,鸡蛋清顺着管事的黏在一起的头发一绺绺往下滑。

管事的流血又淌馊水,招来好些青壮的男子,团团将妇人围起来。几个人抓手的抓手,推搡的推搡,一副要把妇人从庄子里带走的样子。

那妇人面对几个壮年也不畏惧,嘴上还泼口大骂,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怂恿樊甘那狗xx把利提到八分”之流的,又说什么她儿子要是死在医馆的病床上,老太婆死也要回来索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妇人不要命的闹法,闹得几个大男人一时都挟制不住她。

管事的气急败坏,令男子们火速把这妇人拖走。庄子里一时充斥着男男女女的咒骂声。周边的佃户们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往这边望。元钦所在的角落变成了全场的视线中心。

他扫视一眼四周,发现佃户们分散在自己的租地里劳作,离得最近的也有十几尺远。饶是离得这么远,那怨愤也从佃户的神态动作上喷涌出来。有几个似乎想过来搭把手,正与身边阻挠的同伴拉拉扯扯。

元钦太熟悉这种氛围了。他在偏远小城生活了十六年,毗邻的县城出了个闻名周边州县的大贪官。那官员在任时,他去过几次临县,县城上下便是充斥着这样让人不安的氛围。

平民百姓对于强权者的愤怒与不甘,在后者的一次次压迫试探中,便如同一个装满硝烟的烟花桶。那怨愤日日夜夜被压存在小小的木桶中,每一次明火靠近,都是一次爆炸的酝酿。直到某时,明火点燃引线,积压的不满便骤然引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元钦推一把裴朗,“去,把京兆府巡街的府兵叫一批过来。就说这里有人聚众闹事打架斗殴。”

裴朗一看撕扯间行将被制服的妇人:“小老弟,这可是苦主,你拿她?何况她一个人能算得上什么聚众闹事?”

元钦将他们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同僚分拨,给了裴朗两个护送他出去,剩下的自己留

着用。“现在不聚众,等你回来就聚众了。”他对着裴朗勾唇一笑,“我们想要盘问樊甘一案的证人,还有什么地方比京兆府的大牢更隐蔽?”

说完,他对身后的同僚们叮嘱几句,而后带着人马不停蹄跑到那管事的身边。只见他面露凶恶,那鹰犬爪牙的嘴脸演绎地比管事的还要入木三分:“刁奴欺主,岂有此理!姑臧侯府出来的人怎么连几个佃户都压不住。正好爷今天有空,就帮你们整治下门户,算是卖你家侯爷一个人情。”

说着他虚空点点几个佃户:“他,他,他们几个,看模样很不服气么,绝对和这老太婆是一伙儿的。”他抬手,比正儿八经的侯爷世子还要有款:“阿大阿二阿三阿四,去替侯爷把这几个刁民拿下!”

挥手之下,几个被迫改名的御史台的同僚鹰犬状窜出,前去拿人。

佃户们本来还在挣扎要不要出面帮妇人一把,这下不用纠结了。庄子顿时乱成一锅粥,角角落落都是佃户们的嗡嗡絮语声。刚才就想出头的几个青年不甘束手就擒,摔了茶叶篮子朝元钦他们冲过来。

元罪魁祸首钦这会儿倒是娇弱起来,麻溜往管事的身后一躲:“啊,刁民!”

管事的呆若木鸡,撩一把头上的蛋清,不得不带着打手们正面迎战愤怒的佃户们。

裴朗前脚刚到庄园口子处,后脚就听得庄子里乱成了一团,孝子贤孙们互相问候对方祖宗之声不绝于耳。眼看着就要从口角争锋演变成肢体冲突。他脚底抹油,拉身后二同僚快步走:“快快去叫府兵来拿人。”

裴小世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姓苻的小子到底是陛下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奇葩?谢相那样端方的人,他表弟怎的和皮猴一样又泼又赖?

我的同僚为何会比父亲手下最刁滑的兵鲁子还要诡诈狡猾?

一刻钟后,数十府兵冲进樊甘的庄园,要以聚众斗殴之名把两伙人全部铐走。

管事的先前因佃户的暴动而焦头烂额,但心底并不如何担心。京兆府的人一来,他却慌了,明白今日之事要是追根究底,怕是要牵扯上樊府,遂挥舞着双手企图息事宁人:“差爷差爷,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庄子里自己人小打

小闹,就犯不着去京兆府了吧。”

领头的是个半张脸都是络腮胡的大个子,闻言一只手就把管事的拎了起来:“少废话,你们自己人先前报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我们京兆府的府兵是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厮么。”

管事的还要横:“差爷莫要多管闲事,我可是侯爷亲封的一庄之主,你们现在可还是在姑臧侯的地盘上。”

络腮胡随手就给了他一刀柄:“闭嘴,我可是相爷亲封的司兵参军,你们现在可还是在京兆府的管辖地界上。”

京兆府有一尹、二少尹和分管诸项事宜的七、大参军各二人。司兵参军掌管长安城的武选、兵甲、兵防和和传驿,算是京兆尹的近臣心腹。普通的府兵碍于侯府的声势。或许会避其锋芒。司兵参军却是不会把一个小小家奴放在眼里的。

此人面相十成十凶恶,可堪与米加比肩。他拿刀柄这么给了一下,上至管事打手下至普通佃户,谁也不敢吱声了。

他拷完管事的,又来铐元钦,然后是佃户们,一口气铐走了三十多人。骏马开路,带刀的府兵两边随行。府兵们竹签子串蝗虫一般把人提溜着走街串巷,给长安的百姓们即兴表演了一台“杀鸡儆猴”的羞耻剧码,恫吓潜在的暴力分子。

元钦不好当众点破自己御史台的身份,只好戴着镣铐被提溜着游街。裴朗唤了其他人去给谢存道报信,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着游街队伍。

络腮胡一边提溜众人招摇过市,一边骑着马在队伍里前后游走,随机挑人行教育感化之职。来到元钦身边,似乎是感觉他最有回归正途的潜质,还把他列为重点教化对象。

络腮胡:“瞧你这斯斯文文怎么也做这盲流子的勾当?你家中父兄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打断你的腿。”

元钦羞耻颔首,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爹是当朝第一权臣奸佞,我们刚刚进城时还从他老人家被挂在城头上的风干头颅底下经过了。他老人家眼看着我仅仅因为打架斗殴就被铐起来,恐怕还真想打断我的腿——嫌我给他丢人。

络腮胡拿刀柄碰碰元钦的胳膊,与之前在庄园的态度比起来,简直算得上和风细雨:“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看

着就是你爹娘娇养的。这回不关个十天八天的别想出来,知道害怕了吧,以后不许打架知道了不……”

元钦因被铐着游街羞耻过度,不禁神游天外分散羞耻感:细皮嫩肉?不好意思不干我那死鬼爹的事,这我爹的一生宿敌养出来的。可惜鸟,他这一番怜惜爱护,终究是错付鸟!

元钦在这边发散思维想男人也没个回应,从外人来看就显得格外刺儿头听不进人话。

络腮胡见元钦不思悔改,那劝人为善的人生导师瘾一下子上来了:“好赖话不听,光就装哑巴。家里哪儿的,马上通知你媳妇来给你送衣服褥子顺带交罚金。你这种不安生的纨绔,靠爹娘和兄长教育是指望不上了。等你家娘子来了,我好好教她怎么收拾你这种臭男人!”

裴朗混在一堆看热闹的百姓中间,咬着嘴唇憋着笑。就这么看着元钦像个问题学生一样被教育了一路,还连带家小,祸及皇帝。

直等到靠近京兆府时,谢存道才着急忙慌带人追了过来。他下了马车,赶上慢悠悠蚂蚁爬苦口婆心教育人的络腮胡,兜头要去拍他。奈何人家在马上,他在地上,打不着。

当是时络腮胡已经过了“你爹如何如何”,“你娘子如何如何”那茬,开启了“你兄长如何如何”的新征程。他还正巧在拿谢存道举例子,彩虹屁吹得梆梆响:你要是我们相爷的弟弟,保管被他大义灭亲,关上十天半月地严加管教……

一扭头见谢存道是要来拍他的意思,还两只眼睛亮晶晶地主动下马,在上峰面前弯腰低头。

谢存道兜他后脑勺给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凶巴巴:“磨蹭什么,赶紧把人提回去!”

京兆尹一句话,蚂蚁爬立即变成千里马,火速把一干人等提溜回府挨个发牢房。络腮胡时而一脸敬仰地看自己的上峰,时而满脸凶恶地用眼神瞪杀这帮暴.乱分子。在狼与狗之间无缝切换。

轮到元钦时,樊府的人已经发配完毕,提走收监。他苦着脸溜达到谢存道面前,举了举手上的镣铐,可怜巴巴:“表兄……”谢存道哼一声,也轻轻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这般莽撞,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表兄?”

说罢朝边上的络腮胡一努嘴:“刘司兵,给他镣铐解了。”

络腮胡看看谢存道,又琢磨了一下他那句表兄和放人的命令,脸上的敬仰之情霎时间崩塌。他手中毛笔落地,啪嗒一声,那是偶像跌落神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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