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晋江独家 私货
萧瑾殊因与朝臣们置气,提前封了印,可议和的章程一定,这万千国事是想丢也丢不开的,只好早早开笔。
林斐然补了吏部侍郎的空缺,瑾殊额外加恩,敕封靖安侯,又赐了三进院的宅邸,林老夫人从此便由孙儿孙媳奉养,翡雪便令吴妈妈仍回到祖母身边服侍,连带着林霞儿也住进了靖安侯府。
翡雪有了顾念之作伴,又有庶务需要打理,一日日的也忙起来。得闲时,念之总是与她黏在一处,暂时歇了要开溜的心思。两人互相说些北境江南的见闻趣事,仿佛是交往了多年的老友般。
万卷斋内,萧牧云嘴里咂摸着梅子,草草浏览了一遍选秀的圣旨,一眼就看穿了皇帝的心思,颇有些怜悯地摇头道:“若是一早知道中选也不能入宫的结局,也不知有多少女子要伤心了。”
皇帝命世家女自愿参选,那些女子自然是冲着入宫服侍皇帝来的。
可这道圣旨中,却并未言明意在从秀女中择选人选为宗室子弟指婚,显然是皇帝有意为之。
别人伤不伤心,与他何干?
从前避之不及,如今趋之若鹜,可知动机不纯,更谈不上什么真心。既是奔着那泼天的富贵来的,又是自愿参选,无论结果如何也应坦然承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里这么矫情了?
事不关己,瑾殊清冷得很,不以为意,冷漠开口:“择选世家女为宗室配婚亦是惯例,朕指婚之时,自会言明。皇叔,可还有别的指教?”
皇帝怎么又以“皇叔”相称?这口气,好像不大对呀......
萧牧云一下子警醒起来,可一时间也有些不明就里,不服气地道:“啧啧,我是怎么又惹得陛下不快了?”
瑾殊白了他一眼,并不着急理他,只先将齐福唤进来,将圣旨交到他手里,吩咐了一句:“此旨你先呈给皇后看看,再让她将凤印一并用上。”
萧牧云目送齐福领命告退,才撇嘴嘀咕道:“陛下此旨,倒是用心良苦,那丫头能领情么?”
加盖凤印,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只为体现皇后大度,表明她有意为后宫添人的态度。至于最后中选者是不是合皇帝心意......这结论可是毫无悬念的。
瑾殊不光是为立储一事铺路,还想借此选秀在朝臣和天下人面前全了皇后贤良的名声.......如此夹带私货,确是瑾殊干得出来的事,就怕皇后傻乎乎的,未必识得破皇帝用心。不过萧牧云心中也的确佩服,皇帝这般深思熟虑,筹谋长远了。
瑾殊只赏给他一记凌厉的眼风,轻嗤道:“皇叔近来也太操心了些!朕这里说不通,七拐八绕地,你竟连宁国府世子妃的主意都打起来了。朕看皇叔阳奉阴违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也不知还背着朕干了多少好事?”
那日回程,翡雪无意中对他说起,她那手帕交是如何催促劝说她怀孕生子的。命妇在皇后面前如此提及,总归是犯忌讳的,宁国公又向来是个谨小慎微,不多言语的。如此刻意,翡雪未做多想,瑾殊却已猜到,这背后恐怕又是萧牧云在鼓捣。
“呃.....”萧牧云没想到这等事也逃不过皇帝的眼睛,无法否认,也无从辩解,只好赔着笑挠头,顾左右而言他:“我这不是始终觉得,梁王难堪大任么......”
萧瑾殊自嘲一哼:“你倒是真盼着朕早死!”
换个人听皇帝这么严厉的措辞,怕是要吓得半死,偏萧牧云有恃无恐。
玩笑是玩笑,真心更是真心,怕是找不到比他更忠心的!晓之以理行不通,那就只好动之以情。
萧牧云飞快计较了一番,带着几分诚意躬身屈膝,动情道:“臣不敢!臣只是想着,娘娘对陛下情意深重,若有子嗣,将来定能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陛下若一味躲闪,臣只怕伤了娘娘的心。”
萧瑾殊愣了愣,目光深沉。
半晌才摇头道:“朕宁愿她怨我.....稚龄婴孩,将来如何,怎能断言?更何况主少国疑,这天下,原本也是长兄的,朕百年后,传位梁王,也算还清了这债......至于如何辅佐梁王,就多赖中山郡王了。”
他便是再强势,总是争不过两年之期的命数。
见牧云面露忧色,瑾殊缓和了些语气,半带劝慰半带希冀:“待朕荡平了北戎,他便做个守成之君,又有何难的?此事,不必再说。”
萧牧云心中震动,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外表,呐呐答是。
瑾殊指尖轻敲桌面,深呼吸了一下,才问道:“冷金泽那边,可有消息了?”
冷金泽借着行医之名,一直在奉命暗中调查凌汛一事。
刚刚整修过的河道,还有那么凑巧的时机,偏偏就发生了黄河凌汛,生灵涂炭!
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为穿凿,那痕迹太过明显。可秦氏和晋王一党,自先帝一朝就苦心经营,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从中枢到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人牵涉其中。
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办成铁案,便容易反噬,好不容易捏合起来的朝廷怕是又要四分五裂。故而,萧瑾殊谁都不信,只能暂时按下,专心救灾,又令冷金泽暗中搜集证据。
即便如此,为求自保,那些隐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提及此事,萧牧云神色凛然,眸中倏地一冷:“小金子一路逃过几次追杀,对方仍是穷追不舍,近几日,连飞鸽传书都不曾收到了。他若想平安回京,怕也是九死一生。”
瑾殊抿了唇,攥紧拳头,周身戾气逼人:“垂死挣扎,自然是破釜沉舟的。再怎么样,也不过困兽之斗!议和之前,朕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遗此毒瘤,后患无穷。”
萧牧云直起身子,向前一步:“陛下放心,没有传书,或许正是小金子不愿轻易暴露行踪。臣已动用暗卫接应,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选秀的圣旨一出,意味着皇帝沉寂已久的后宫终于有了动向。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隔岸观火的,有不愿女儿入宫匆忙定下婚事的,也有上赶着跃跃欲试的。而对于正在与北戎商议和谈的朝臣,皇后迟迟没传出有孕的消息,总归是国本不安。一想到六宫充实,大仪江山代代有人,顿时都觉得底气足了些。
慈宁宫中,秦太后才得了选秀消息,先传了太医诊脉,又以侍疾为名选了晋王入宫。
自从上次瑾殊以一枚发簪褫夺了她在内宫的大权,秦太后今非昔比,就是要宣召谁入宫,都得先寻个由头了。
秦太后衣冠楚楚,对着一尊佛像打坐念经,听到背后晋王的脚步,她捻动佛珠,微微阖着眼,吐纳了几口浊气。
她在见到那梅花簪之时就已明白,她即便占着太后之位,对于皇帝而言,她自始至终不过是先帝的妾妇。那锋利的簪尖,划破了他们粉饰太平的面皮,她交出后宫之权,也不过换的一丝喘息之机而已。
当年的事,萧瑾殊迟早会清算的!这是,要同她算账了。
这个时候,谁手软,谁就输!
“选秀本是天家笼络朝臣的手段,这次皇帝竟连此事都妥协了。我们经营了这么多年培植的幕僚门下,若是皇帝以此为筹码,选了他们的女儿入宫来,必能引得他们生出悖逆之心来,对我们可是灭顶之灾!”
萧瑾桓扶了秦太后起身,母子二人缓步走到胡床旁坐定。晋王的脸色也难看得很:“老七这次明摆着是想赶尽杀绝!若非薛相公提醒,本王差点大意,忽略了冷金泽那小子!此次派出去的都是本王豢养了许久的暗卫,个个以一当十,不该失手的。只可惜,到了临城附近,竟然连个人都跟丢了!”
“即便是将长宁搭进去,也决不能让冷金泽活着回到京城!”秦太后面容狰狞,连声音都有些扭曲。
“母后的意思是?”
“那薛隐城既然能查得到冷金泽的行踪,又怎会只是长公主府的普通幕僚?桓儿,如今我们与皇帝可算是撕破脸了,可他一日拿不到实证,便不敢轻易动你!长宁从小就向着你,你可别忘了,宣平侯......”
萧瑾玉任性跋扈,又一向与老七不对付,眼下情势,倒是一枚绝佳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