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宫铃

霍跃仔细查看了与韩硕一道的刺客，明晃晃的北胤面孔，再说不知韩硕叛国便是有点自欺欺人了，霍跃心内很痛苦，一方面是觉得因着自己当年求情留下韩硕一命，才造成了如今王妃生死未卜，但另一方面更是对韩硕的彻骨失望，即便他之前抢了那沈家小姐，惹出一大堆麻烦，但也还存着一分善念，至少他还有自己的向往与忠诚，霍跃也一直相信，沈小姐不是被韩硕所杀，只是，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日？

霍跃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生而为人，总该有一个底线，韩硕如今所行，于国于家，退无可退。

韩硕身上已经划了二十余刀，入骨却不致命，这一年在北胤逍遥快活时也未思量，只有待此刻，与霍跃相对，与那么多昔日一起隐在暗处的兄弟相对，他才开始有些恍惚，自己为何到了这一步？站在了永宁王府，站在了大雍的对立面？

是因为王爷不信他并未辱人杀人？是断腕未愈，便因之前的暗卫身份，被永宁王府的仇家追杀，奄奄一息？还是熬不住时，被北胤暗探救回？是因为北胤送上了各色美女，甚至将圣女也送到了他塌上？是北胤太子斡雷荀为他定做铁爪，许下锦绣前程？

都是也都不是，韩硕看着眼前霍跃手起刀落，看着昔日战友成仇，恍惚着往昔，却是想到了那一日，斡雷荀告诉他，端雪铁骑新任副将掠了少年入军帐，永宁王只是叫他回帐训话罢了。

他知道，斡雷荀所言属实，那一刻，他笑了，对着斡雷荀笑的像个傻瓜，他说，太子殿下，您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那一夜，他画下了永宁王府防御图，一个个细细解说了王府幕僚和暗卫，除了霍跃，合盘托出。

韩硕心中愤恨一直到今日，也无法解脱，对着霍跃问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轻易就舍弃了我？为什么，同样的事，于我便是一死，于孔三却只是责问？”

霍跃手下刀刃一滞，倏然看向韩硕，“孔将军？他与你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且不说孔将军身世悲惨，这才心生异端，他是掳了少年进账，但被王爷及时勒住了。你抢的是沈家嫡亲幼女，已经与风骑参将梁英捷定了婚约，若是不办，怎么给西北沈氏交代，怎么给风骑军交代？”

韩硕咬牙，“即便如此，我当年便说了，人不是我杀的，抢人时我醉了，她一哭便是于心不忍，什么都未做，就醉倒睡了，醒来后便是那般光景……”

“哪般光景？韩硕，她死的有多惨，你良心可安？王爷若是不信你，还能留你在世上？你当真以为那三十二鞭，以及你自断一腕，就可以平了风骑军和沈家？若不是王爷护你，你怎么可能安全走出西北？”

韩硕从未这般想过，当年他恨王爷，更恨永宁王府，那是最早支撑他苟活的动力，不为报仇，只为有朝一日，亲手为自己雪耻，看着王爷懊悔。

“韩硕，就一句，沈家小姐是不是你掳走的？若不是你抢了她，如今她会否已经欢喜嫁与夫君，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韩硕恍惚抬头，他其实已经记不起沈小姐样貌了，却记得她瑟缩在一角，哭着说，“求你放过我，再有两日，我便要成婚了。”

是啊，所有果均是出自这个因由，无论如何开脱解释，都是他害死了沈小姐，害的风骑哗变，几千人聚在王府门口，讨个交代。

霍跃眼底怒色终于化作无奈，长叹一声道，“韩硕，王爷派我和杨俊都有查证沈小姐之死，却是至今也无线索，但我们信你，尽最大能力保了你，结果呢？王妃究竟去了哪里？！”

韩硕心知理亏，老老实实低下头去，垂眸不语。

霍跃抬刀直直刺到胸口，再多一分便要刺破心脏，“我再问一遍，王妃去了哪里？”

韩硕唇角陡地一抽，定定看向霍跃，惨然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四日前，接到命令，前来平津刺杀王爷，今日本欲进城一探虚实，不想在路上截获了一只平津传出的信鸽，这才知道具体客栈，以及王爷与小公主宿在一起。”

他心口刺痛，顿了顿，继续道，“信上说，若是不想伤了悯长公主，便停手再待时机。”

“不伤王妃？”霍跃有些奇怪。

“是，那时我便猜测，应该还会有一批人马杀来，信鸽被截杀，他们不知这最新讯息，必然会杀去客栈，我们只需等待两方混乱，再寻机出手。”

霍跃点头，之前与杨俊也是这般猜测，应是来了两波人，才会如此混乱繁杂，便是示意他继续。

韩硕也不隐瞒，“子时三刻，客栈果然打了起来，我们却知，王爷所在并不是起了刀剑的屋子，本欲借着混乱冲进小公主房间，不料，另一波刺客中，有人被追的慌乱了，进了公主房间，与王爷交上手，我们便趁机掳走了公主。”

霍跃蹙眉，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衣领，“然后呢？”

韩硕摇头，“然后，王爷追了出来，我们不是他对手，除了我之外，不都死在了王爷手中？小公主是被北胤三皇子斡雷汌带走了，应是要掳回北胤，具体去向哪里，路线如何，我是真的不知了。”

“斡雷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