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确定要找的人
山顶的长夜有些漫长,许是爬山太累,千岄坐在一块石头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耳边有风声,她醒过几次,眼皮沉重的又很快入睡。
一缕晨光洒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盖了件白色的外衫,白孤吟身子单薄站在山崖的最外边,目视前方。
千岄拽着外衫,站起身,天边破晓,红日初升,穆一尘挡住了部分晨光,他就像站在光里。
察觉到身后的人醒了,穆一尘转身,接过了千岄递过来的外衫,“昨夜睡得如何?”
“还行。”她偏过头,视线落在了天边云雾之上,云层厚重却有奔腾之感,像是滚滚河流沸腾开来。
云雾之中有一处绿色的灯火,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她垫脚,一道劲风擦身而过,那片绿色的光显现出来。
绿色的烛火上蹿下跳,拂去上面的流云,那烛火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绿色印记符号,看着曲折离奇,似字非字。
“这是青烛留下的印记,他每去一处都会留下一个。”白孤吟施法,一个个火星长了眼睛一样,收进了他的袖子里。
他咳嗽一声,解释道:“青烛的东西我还是想带回数寒星。”
“嗯。”千岄理解,就像师父和千媚的东西她也是想好好收留着,“来这是因为青烛吗?”
“青烛说这里的云海不一样。”白孤吟在千岄面前出人意料的坦诚,白孤吟也知道没必要隐瞒,千岄不傻,越说谎越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栖碧山上中的云海更绵稠,视野辽阔,一眼看不见天边,身处云海之巅,内心也寂静到了顶点,在这里安静的扶平心中所有思绪。
“我一直都不信妖兽会有感情,会流泪。”白孤吟半开玩笑的笑道,“你大概是哭的最多的妖兽了。”
“青烛死后我的心里也只是空荡荡的,我也以为我会哭,但是我没有。”这是白孤吟第一次和千岄谈起青烛的死。
千岄也不知道为何她的情感来的这么快,流下血泪之后,她的眼泪就不值钱的一样,许是刺激的太狠,千岄也没有答案。
“没有眼泪不好吗?”要是可以选择,千岄也不想哭,哭过之后的眼睛始终干干的,像撞进了飞虫一样难受。
“好奇而已,只是有时会想流泪是什么样的感觉。”白孤吟看着天边,光亮照在他的侧脸上,半明半暗。
千岄见他觉得他仙气十足,说是谪居仙人不足为过,他身上有种飘然超乎常人的镇定,周身泛着寒冷,像个行走天地不沾尘世的绝世君子。
眼前的仙子在像凡人讨教流泪的感觉,千岄想了想,答道,“流泪的感觉并不好受,毕竟流泪也解决不了问题,哭的多了眼睛疼的厉害,钝刀子刮骨的那样疼痛。”
“不好为什么还会流泪?”白孤吟像个悉心求教的孩童,询问千岄的感受。
“心里会好受些吧。”千岄答得也不是很确定,她不知道怎么说白孤吟会理解的清楚一些,就像一个失去味觉的人,在问一个吃大饼的人,大饼是什么味道。
大饼什么味道?大饼的味道呗。千岄描述的很烂,白孤吟却听懂了一样,笑的眉眼微弯,柔声回答,“我知道了。”
其实白孤吟很容易满足,千岄觉得白孤吟是可以和三剑宗和平共处的,只是他们之间隔了一个青烛,谁也不愿意退步,最后就变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你有想过若是赢了你打算怎么做吗?”三剑宗和数寒星终有一战,三剑宗和数寒星也只有一个可以存活。
“赢了便回数寒星。”白孤吟没有犹豫,直接回答了出来。
“输了呢?”
“输了就消失了吧,若还活着我也回去。”白孤吟不论输赢都只想回到他的寒星阁。
“你呢?”白孤吟反问,将这个问题重新抛给了千岄,千岄没有想过这些,大多数时候她都像被人推着走,走投无路了就剩下了那一条路可以走。
“你知道流光谷的人手腕上会有一个印记吗?离谷的人三日便死了。”千岄想起了素衣,很遗憾他的模样她都已经快要忘记了。
天行州就是这样,死去的人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慢慢的就淡化了记忆,某个瞬间突然怀念起时已经泪流满面,不复当年音容。
“印记是囚禁不住人的,走也好,留也罢,能困住的是心。”就像素衣最终消逝在谷外,虽然那印记大概不是他真正的死因,他也超脱了自我。
“你的心在何处呢?”白孤吟继续问道,“千音谷吗?”
“千音谷已经没了。”千岄回忆起千音谷,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残垣还有那树下的巨大棺木。
后来她想和穆一尘留在仰止,三剑宗不容她,千媚没了绵雾城在大战中也毁的差不多了,自此她也没有再去过绵雾城。
这么一想,她似乎无家可归。
“哪里都好,哪里都可以,我没有想去的地方。”刚刚的回答有些悲伤,为了不破坏气氛,千岄缓和说道。
“你不喜欢数寒星?”
“没有,只是有些陌生。”
“我知道了。”白孤吟回答的很快,他又试探的问千岄,“你听我抚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或者你见我有熟悉之感吗?”
千岄正色看他,眼前的人是个俊俏少年,额发间还有个小小的美人尖,两鬓黑发顺垂,后面簪了一只黑色木簪。
是见过很多次的脸,没有熟悉之感,千岄摇头,“我见过你很多次,认识你很正常。”
她有些不太明白白孤吟所说的熟悉之感,如果是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一眼万年,她能想到的只有穆一尘。
她弯腰拾起铃铛惊鸿一瞥瞧见的少年郎,堆砌在他眉眼间的柔情,还有他偷笑时的害羞神色。
“你认识的人不多,我能和你相识也是荣幸。”白孤吟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化解两人言语中的锋芒。
“我最早认识的是师父,再后来……”是穆一尘,千岄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她很小,穆一尘也很小,若不是川玉留存记忆,说不定她也会忘记。
断尾之疼锥心刺骨,遇见穆一尘同样爱而不得的难过,千岄看着白孤吟,“你说你早认识我,我们何时见过?”
“在梦里。”白孤吟坐下开始抚琴,他幻化出木桌,古琴躺在木桌之上,他拨动琴弦,千岄的心也跟着狠狠跳了两下。
“我找了你很久,起初我也以为你不存在,后来在瘴林遇见你,我知道我等的人来了。”白孤吟试音,一边试音一边缓缓说道。
千岄对白孤吟的印象就停留在瘴林之中,知道这个人危险本能的就和她拉开了距离,这个人说很早就认识她,而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梦里,也许是认错了人呢。千岄在心里默默想到,谁料白孤吟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我很确定等的那个人是你,你出现在我的梦里无数次,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记得你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