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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样人格

分裂样人格

“你那时候为什么从警队离开?”

楼下草坪的座椅上,乐浮生直截了当地问慕行云道。

“直入主题啊?行吧!”慕行云正了身形,道,“因为我不想自己心生执念,然后变成你这样。”说着,他刻意扫了一眼乐浮生身上的病号服,话中之意明显。

闻言,乐浮生突然侧过身,认真地望着他。

慕行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挪,道:“你......你干嘛?”

“很小的时候,我就被诊断为是分裂样人格了。”乐浮生似也觉察到了些许不适,有些尴尬地将视线转向远处,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什么是分裂样人格吗?”

慕行云大概是被乐浮生的直接吓到了,木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听过叔本华那个著名的寓言吗?”

“寒......夜中的豪猪?”慕行云不知道乐浮生想说什么,便随口蒙了一个。

“《精神分析诊断》一书引用了这个寓言,来形容分裂样人格所面临的困境:当它们彼此靠近想要取暖时,便会刺痛对方;难以忍受疼痛而彼此分离,又不得不饱受严寒之苦。渴望与回避,亲密与疏离,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状态无休止地拉扯,便是分裂样人格在与人交往时深陷的窘境。”乐浮生始终望着远方,语气平静,“所以我选择了心理学,它可以让我洞悉他人复杂的内心世界,虽然那只能算作是某种意义上的——与他人的亲近,而与此同时,我又不必苦恼于是否在他人面前暴露了真实的自我,能够始终与他人保持距离。”

暴露自我?这是慕行云这样的人所无法理解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说道:“你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吗?”结合乐浮生往日的种种表现,这话听上去有些讽刺,慕行云只得又找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乐浮生并没有理会他,继续道:“所以每一次的案子对于我而言,都是救赎,虽然它建立于他人的不幸之上,并不道德。且你我不同,你亦不必担心会变成我这样。”

“啊?”慕行云听得云里雾里的,“啊!”

“你离开前是不是找到其他证据了?”乐浮生问。

以慕行云往日的秉性为人,他的话,乐浮生是不信的。害怕自己心生执念,或许是促使他当年选择离开的一个原因,但绝不会是唯一的原因。不过这不重要,乐浮生只需用真话打消他所谓的顾虑,便能让今天这场谈话真正进入正题。慕行云很难拒绝他人的真诚,而乐浮生需要掌控这场谈话的节奏和走向。

“啊?”慕行云尚未从“分裂样人格”这五个字中回过神来。

“如果盖一念是凶手确凿无疑,你大可心安理得享受鲜花与掌声,又何必担心自己会心生执念,然后变成我这样?”乐浮生道,“你是不是发现其他证据了?”

“倒不是发现了新证据。”慕行云自嘲一笑,道,“只是证实了原有的证据存疑。还记得那把匕首吧?莫河找到它的时候,刀身有差不多三分之二是陷在泥土里的。若是原先干燥的泥土,即便是从顶楼扔下,再经大雨冲刷,也无法造成如此程度的凹陷。匕首被扔下去时,泥土一定是湿的。而盖一念被捕当天,包括往前数的一个星期里,都是难得的大晴天。大雨是从盖一念被捕后的第二个晚上开始下的,也就是死者的尸检报告出来的那天晚上。”

乐浮生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你怀疑警队里有凶手内应?”

慕行云点点头,道:“不过鉴于凶手选择的这个时间看起来实在蠢了点儿,也不排除纯粹为巧合的可能。”

“另外,莫河查到,那天的报警电话是从离工厂最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拨出的。由于我们到达工厂时,正好赶上下班时间,那场面,人头攒动,群情激昂啊!可给足了盖一念排面。再加上盖一念那坐等被抓的架势,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以致于我一直认为,那个报警电话是盖一念自己打的。可问题是,从我们八点五十三分接到报警电话起,到九点到达工厂,这七分钟的时间,是完全不够盖一念从公用电话亭跑回工厂的。”慕行云继续道,“莫河每年的体能成绩在局里都是稳居第一的,同样的路段,下雨天他用了九分十五秒,天气好的话,也需要八分多钟。当然,我也考虑过,盖一念可能借助了某种交通工具。但你应该也还记得,他的同事曾经反映,他在这方面似乎生来迟钝,他并不会开车,自行车也不会。”

乐浮生突然转头看向慕行云,说了一句看似与慕行云话中结论无关的话:“报警的人很清楚你们的出警速度。”

也就是说,警队里存在内应的可能性更大了。

慕行云立刻起身,拨通了莫河的号码。

几分钟后,待到慕行云打完电话回来,乐浮生暗自长叹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他一个晚上的问题——

“慕行云,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前一天晚上,慕行云曾给宋沂歌去过一个电话。

“你知道哪儿能找到安渡卿吗?”慕行云问。

“市二医院,他如今在那儿任职。”这个名字,让宋沂歌想到了乐浮生,于是她又犹豫着多问了一句,“方便告诉我,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与宋沂歌不同,慕行云对这些事倒是从不避讳,他道:“前阵子,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说盖一念五年前曾有过一次保外就医,蹊跷得很,安渡卿是他那时候的主治医生。”

闻言,宋沂歌沉默了几秒。

“怎么了?”慕行云觉察到一丝异样,放缓了些语气问道。

“本来以我的身份,不该向你透露病人的隐私,但是......我想盖一念一案对你,对乐浮生都很重要,所以我便不讳言了。”思虑过后,宋沂歌终是道,“安渡卿曾经是乐浮生唯一的朋友,或许如今仍然是。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早在十五年前便以安渡卿的单方面断联收场了,可对于乐浮生来说,安渡卿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伤口。在他面前提到安渡卿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多顾虑一点,别口无遮拦。”

“乐浮生的病......怎么样了?”慕行云问。

“你今天也见到他了,比起你刚离开那会儿,他的病情已经稳定很多了。”宋沂歌道,“药物控制的效果很好,幻觉、情感反应不协调这些明显的精神分裂的症状,在他身上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但是......”慕行云听出宋沂歌的话未说完,“还没恢复到完全正常的状态吗?”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正常’这个词了。他的心理体验与行为模式确是异于很多人的,但因此说这就是‘不正常’,我觉得是不合适的。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只要这些‘不同’没有影响到日常的生活,没有伤害到别人,我觉得就没有必要苛求。”

紧接着,宋沂歌换了一副更加轻松的口吻,道:“就比如说你啊!孤儿院里长大的经历让你过早地见识了世态的炎凉,于是你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刻意的逢迎与讨好成为了你谋求生存的必要手段。虽然经年累月,当这种‘手段’慢慢成为你在某些时刻的下意识反应时,难免会让你显得有些病态,有些异于旁人,但既无伤大雅,又何必以治愈为名再次去直面曾经的伤痛呢?所以虽然看着怪让人心疼的吧,但只要你正视和接受这样的自己,我便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慕行云听出来了,宋沂歌这是在借机为白天的话说抱歉,于是笑道:“可是,讨好阿姨是我觉得应该做,而非下意识做的,把这作为典型好像不合适啊!而且,其实我们......”

“我想说的是!”宋沂歌直接堵了慕行云后面的话,道,“乐浮生的根本问题,不在于他的‘不同’,而在于他始终无法从内心真正认可自己的‘不同’,而这样的不认可,会让幻觉等极端情况随时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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