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尸
焦尸
夏溪，启臻。
如慕行云所料，褚孟已不在工厂，无奈之下，方知闲只得转换了方向。很快，她便找到了一个在启臻工作已二十多年的老员工——人称“张老爷”。张老爷这人和和气气的，很好说话，听闻方知闲是来做零五年拐卖案的追踪报道后，热情地把人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方知闲架好设备，先按例问了几个程式化的问题。
见采访渐渐进了状态，方知闲适时道：“安适珩和褚孟的工作状态怎么样呢？您觉得他们能适应正常的工作节奏吗？”
“刚开始的时候，工作效率那肯定是比不上老员工的，上手呢也相对会慢一点。不过考虑到他们以前的经历——毕竟受过那样的伤害嘛，我们也都能理解，肯定是抱着最大的善意去包容他们。”张老爷虽不再像开始时那般拘谨，但还是会时不时瞄几眼摄像机，纠结一下自己的措辞是否得当，“后来嘛，时间长了，他们就都适应得很好了，很熟练了。”
“那在平时的人际交往方面呢？他们会有无法融入集体的情况吗？”方知闲继续问道，“特别是安适珩，他和人贩相处的时间长达十四年，您觉得，这对他的性格有造成严重的影响吗？”
“影响嘛肯定是有的，像您说的，无法融入集体，两个人都比较喜欢独来独往。”
当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回答公式，方知闲不禁怀疑：厂里领导是不是早知道了她要来，所以提前嘱咐过张老爷，让他好趁此机会塑造一下企业形象？她赶在张老爷说“不过”之前赶紧道：“独来独往吗？毕竟共过患难，两个人彼此之间应该关系还不错吧？也不来往吗？”
“不怎么来往。大概是都不想再回想起那些不好的经历吧，也能理解，也能理解。所以厂里面呢，大家伙都会格外关照他们，两个人后来也都慢慢有了各自正常的生活。褚孟还嫁给了我们厂里一个叫‘蒋阅’的师傅。对了，我这儿还有他们结婚时候的照片呢！”说着，张老爷从抽屉里找出照片，热情地向镜头展示和介绍，“瞧两人多登对！还有这戒指，也漂亮，是蒋阅自己打的，上面还有褚孟的名字呢！”
“那后来呢？”方知闲问，“他们是什么时候从厂里离开的？”
“大概是一三年初吧，两个人决定创业，就一起从厂里离开了。自打那以后啊，我们就没再见过啦。”张老爷看着照片，语气里颇有几分遗憾。
“那安适珩呢？”方知闲只当不知，接下去问道，“刚才听人说，他也不在厂里了。”
“适珩啊。”张老爷的脸上不禁显露出几分惋惜，道，“他那几年过得也算踏实清闲吧，白天管管仓库，晚上呢，有时候会和周警官在一块儿喝喝酒，哦，就是当年救他出来的那个警察。还有个医生，偶尔也会去仓库坐坐，大概是他在外面认识的朋友。遇上厂里放假，他还会出去走一走，玩一玩。不错，也挺不错。”
“但看您的表情......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也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张老爷道，“适珩啊，本就是个可怜孩子。那个时候，白叔晚上巡逻，经常会听到仓库里有喊叫声，说是适珩老做噩梦，梦见别人打他。完了之后，第二天，适珩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见谁眼神都凶，也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因为这，适珩还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情况一直反反复复的不见起色，他觉得对不住大伙儿，就从厂里辞职了。后来没过两天，老厂房遭了场大火，他也算因祸得福，不然晚上睡在那仓库里，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来。”
“我听闻，安适珩和褚孟当年都是因为一时找不到亲人才被安置在启臻，那在之后的几年里，两人还有尝试去找过自己的亲人吗？结果怎么样呢？”
“应该是没有找过的，没听他俩提过。”张老爷道。
“那有人来找过他们吗？”
张老爷没有立刻回答，似在回想，后道：“也没有。”
接着，方知闲又问了几个诸如“企业该如何践行社会责任”这样的问题，然后收了尾。
“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关掉摄像机，方知闲笑着和张老爷握手。
“哪里的话！”张老爷自然也客套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对了，您刚才提到的那个来找安适珩的医生，是盖一念吧？”方知闲转身收拾东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张老爷脸上的笑容一滞，心道，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他面露难色道：“对，就是十年前那个凶手。我们那时候都怕会牵连到适珩，所以警察来问的时候就......您......”
“您放心。”方知闲顺着张老爷的视线看向摄像机，“到时候会做一些处理的。”
“对了，褚孟结婚时拍的那张照片，您方便让我带走吗？”方知闲又道，“我想放在报道当中。”
“方便！方便。”张老爷正因盖一念的事感激着方知闲呢，带走一张照片这样的小事自然没什么不方便的。
从启臻出来后，方知闲便立刻将消息同步给了乐浮生和慕行云。三人本以为有了“蒋阅”这个突破口，很快便能找到褚孟，却不想被莫河告知，蒋阅和褚孟一样，一时也找不到。
法医室。
“这人到现在还没确认身份呢。”王是找出了一份尸检报告给乐浮生。
“听说是具焦尸，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估个大概吧。”王是道，“约摸在7月19日的晚上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两点。”
“不是烧死的吗？”乐浮生看到报告上填写的死因，道。
“不是，是死后焚尸。死因是利器直插心脏，很干脆。”
“就这一个伤口......”乐浮生喃喃道，“目标明确，伤口干净，不像是激情犯罪，凶手是有预谋的。”
“从伤口形态看，凶手用的应该是把刃口三十五度左右的双刃匕首。”王是想起些什么，“有点像十年前启臻那个案子里的那把，不过行凶时，一个是反握匕首，一个当时是正握。”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王是摇头，“没有，都烧完了。不过有一点，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上，从腿骨看，死者的右腿曾在生前遭受过严重的创伤，而且看起来事后并没有接受专业的治疗。”
“又是右腿......”乐浮生继续往后翻，看到了几张抛尸现场的照片，“这个姿势......”
“和当年启臻的死者很像，是吧？”王是道，“我看到的时候也怀疑过。不过你要知道，肌肉遇到高热会凝固收缩，而屈肌又较伸肌发达，所以人体在被火烧过后，是会形成类似这种拳击手在比赛中防守时会呈现的拳斗姿势的，因而很难讲这是不是凶手的刻意之举。”
乐浮生看着照片中的背景，想起了方知闲五年前来找自己时说的话，他忙又将报告往前翻，“尸体是在西山被发现的？”
“是啊。”王是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心道这难道不应该是最先被关注到的信息吗？他道：“西山那边这两天挖出了不少尸骨，听说还有些衣物什么的，莫河说应该能确定一部分死者的身份，你回头可以问问他，兴许那些尸骨，会和这具焦尸有联系。”
回到医院后，乐浮生立刻翻出了那份失踪人员名单，将慕行云提到过的那个精神病人的信息又仔细看了一遍，疑心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