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两头

最近，萧天霸觉得自己快被甄丧整疯了，突然恶心他一下，突然又关怀他一下，贺慈好心告诉他，一顿鞭子一颗糖是一种□□行为，他外公健在的时候就深谙此道，甚至还帮他在网上匿名发了个提问帖——

打死老板判几年？

倒还真的有不少热心网友提供了答案，其中不乏有从事律师行业的人为他们解惑，以及来自心理医生的劝解。

当然，萧天霸不会真的把甄丧打死，至少在把恩还清之前，他会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甄丧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想要克制自己，他就必须先正视自己，尤其是那些负面的东西，他都不能逃避。

为什么他总是会轻易地被激怒，就是因为这些人戳到了他的痛脚，痛脚之所以会成为痛脚，是因为大多时候，这些痛脚就是事实。

为什么生气？因为他不接受事实。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不应该是这样的人？那我应该是怎么样的人？一切的自我怀疑都源于逃避，他得比别人更了解自己，这样他的情绪才不会被任何人和事牵着鼻子走。

他需要正视自己——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暴躁、易怒，睚眦必报，我还十分贪心，想要钱，想要权利，想要可以让我以后不受欺负的一切东西，这就是我，但是……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我能克制我自己，我也必须克制我自己。

一个人倘若连克制自己都做不到，早晚有一天他会被欲望吞噬，变得急功近利，变得不择手段，忘记原则和底线，最后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

费旻这件事的发生错就错在他没有克制自己，过后还沾沾自喜，让自己沉溺在报复的欲望中，却又不敢承认。他像一个躲在阴暗处的老鼠，被人发现后还在狡辩、迁怒——这是失败者的行为。

甄丧……他就只差把“失败者”三个字贴他脑门上了。

他确实失败了，败给了自己。

萧天霸不想再给自己找理由了，当他开始反省自己的时候，慢慢地感觉到之前所有能够让他愤怒的东西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这对他想要的结果没有任何帮助。

只有一点，萧天霸怎么都想不通。

我揍费旻，就是因为我不想听到有人那样说甄丧。

我不想听到的原因是……

原因是……

贺慈还在刷着手机上的回帖，告诉萧天霸有网友怀疑他是遭到了职场pua，他边说边笑，笑得十分欠揍。

萧天霸夺过手机，用力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看着地上摔裂的手机，萧天霸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心道——

妈的！功亏一篑。

贺慈只有在手机被摔碎的一瞬间露出了惊诧，随后就嘻嘻哈哈的拍了拍萧天霸的肩，然后离开了宿舍，还贴心地为他关上了门。

萧天霸以为他走了，隔了会儿才听到楼下一声怒吼。

“萧天霸你这个臭傻逼，又犯什么狂犬病！！！记得赔我手机！！！”

萧天霸对着窗口下的贺慈，面无表情地把摔裂的手机扔给了他，并用口型告诉他：赔给你了。

贺慈对着天空竖起了中指。

这只是外校老大和他的跟班隔三差五就会上演的一段小插曲，这幢宿舍楼的学生早已习惯，要是哪天他俩不打架，改谈人生了，那才叫真的奇怪。

但是没想到，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张彭，他不是第一个被萧天霸找上门的，但他总觉得，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不是被萧天霸，就是被别的什么人，因为他有愧。

萧天霸看着他，想到了入学第一天被眼前这人搭话的场景。

——你是交换生吧？

——住这栋的基本都是，嘿嘿，我叫张彭，你叫什么？

这是个十分自来熟的同学，但此刻却耷拉着脑袋，一声都不敢吭。

萧天霸有些不耐烦的踢了一脚书桌。

桌角在地上摩擦的尖锐声音让张彭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面前一张冷脸，眼神有些惊恐。他住在二层，宿舍正好在萧天霸那间宿舍的下面，每次楼上两人大打出手，他都以为地震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这幢宿舍楼里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

不带感情的声音终于让张彭怀疑自己如果再不开口，319宿舍摇摇晃晃的门可能就是他的下场。

于是，张彭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

他们这一幢楼是外校舍区最特别的，住在这儿的交换生都是本国国籍，人数倒也不多，一百来个。

但就是这一百来个学生，竟有小一半人的名字都上了刘驰的小本子。平均下来，每个宿舍至少有1个人是靠开后门进来的，不全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还有几个家境一般为了学校承诺的绿卡来的。有钱的出钱买入学名额，没那么多钱的，便是靠顶替那些学习好却家境困难的学生得到的入学名额，因为这些穷学生可比咏翎开的价便宜多了。当然，穷学生中也不乏像萧天霸这样是被诓骗的，但他们大多都消失在了所有人的沉默中了。

张彭就属于家境一般的学生，学习也一般，高考时又碰上发高烧，最后出来的分数只够上个专科。后来他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可以花钱买咏翎的入学名额，但是那数额不是他们家庭可以承担的，这个时候就有一个自称是咏翎老师的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让他们去找已经拿到入学名额但是家庭困难的学生，并且提供了这些学生的资料。张彭的父亲从这些学生中挑了一个，然后就带着张彭上门送钱去了。

事实证明，从穷学生手里买入学名额花的钱确实比咏翎少多了，至少用张彭父亲这些年攒的全部积蓄就可以负担的。

这之后，张彭的心里别扭了好一阵，明明他们花了钱，却搞得好像是偷来的一样。于是他的父亲就反复告诉他：那些穷学生学习好，有才，是金子，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钱，他们到哪里都能发光。

这样的话听多了，张彭也就信了。

我不是金子，我需要一个机会，咏翎就是我的机会，我和他……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张彭是这么跟萧天霸说的，见后者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他便只好放弃用父亲说过的那些东西试图去说服萧天霸，赶紧继续交待下一个问题。

张彭曾经也很疑惑，咏翎为什么要放弃那些明明学习成绩很好的穷学生，毕竟成绩才是一所学校的立身之本。但随着他的入学，有了那些“前辈”们的指导，他才明白了。咏翎这座百年名校早就没有了教书育人的初衷，它早就成为了国内外资本家逐利的工具，那些想拿绿卡的学生最终也只有少数聪明人得到了，更多的是像张彭一样在要挟和钳制下夹着尾巴生存的人。

入学名额是个幌子，是咏翎用来抗衡外资侵入的牺牲品，张彭是，费旻是。真正得益的只有那些花了大钱的有钱人和聪明人，比如贺慈，比如左良。

这样的情况还没算上女生宿舍那边，而刘驰一个男的也不太方便去查女学生，所以他给萧天霸的名单上大多都是男的。

但这也足够让人震惊了，一座享誉全球的百年名校，没想到早已烂到根了。

把张彭打发走后，萧天霸和贺慈两人一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