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问罪
145问罪
听说这丹药并无害处,还能壮阳补气,皇帝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
然而,几个太医犹犹豫豫的互相看了几眼,终于还是又加了一句:“只是,过犹不及,若是服用过多怕是有碍龙体。”
皇帝立时便想起自己在姚家姐妹的撒娇怂恿下服的那些丹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君王颜面,立时便叫太医上来看脉。
几个太医虽然对自家君上这种宁肯信方士骗子都不肯信自己这些人而深觉憋屈,但到底是是自家君上,看过了脉,他们还得憋屈着给皇帝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子,然后又委婉的劝诫皇帝近日里少去后宫,修身养性,固本培元,方可以待日后。
皇帝闻言不免又想起这些日子和姚家姐妹的几番极乐,虽然眼下已是恨极了这两个黑心肝的贱人,可到底没有因此迁怒整个后宫——除了姓姚的,他后宫里还有许多予取予求的美人儿呢。故而,听说要戒房.事,不免有些不悦,冷声道:“你们不是说朕才初服丹药,并无伤到根本,只需细细调养,便可大安吗?”
几位太医只得道:“常言道,肾为水脏,乃生生之源。陛下如今肾火旺盛,肾水枯竭,若是再不节制,只怕是”
这话没敢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极明白的,皇帝本已缓和的神色已然冷了下去,几乎铁青。
其实,皇帝肾脏原本就不大好——要不然后宫里也不会就只这么几个皇子公主。自他服了丹药,精力旺盛,又有姚家这一对姐妹花在侧献媚邀宠,便整日里拉着这两个美人索求无度,便是张淑妃这些外人看来也觉有些过火了虽皇帝现下还不觉得自己身体有恙,可几位太医看过脉后都已心如明镜:皇帝这是亏了底子,便是日后再找补回来,那也是不能如前一般了。子嗣上面,那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自己竟是给那么几个骗子贱人给害了!皇帝真是越想越气,勉强咽了那口气,先让下面跪着的太医退下了。待得这些人都退下了,他方才不再忍耐,伸手往案上拂去,直接便将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几摞折子尽数拂落在地。
左右服侍的太监和宫人吓得厉害,不敢出声,皆是垂眸敛神,跪倒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皆道:“陛下息怒。”
皇帝再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实是又气又恨,哪里能够就这样轻易息怒。他就这样坐在龙椅上,嘴里发出“嗬嗬”喘气声,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咬牙切齿的叫人去玄清观将玄灵老道那个骗子拖去牢里,严刑拷问,以待问罪——他还真奇怪了,这骗子究竟是哪来的胆子,竟敢骗到他这个大周皇帝头上!真是个目无君上,以子弑父的奸佞之徒。
至于举荐玄灵老道,还怂恿皇帝服用丹药的姚家两姐妹自然更是没得了好。
皇帝一道口谕下去,直接便将这一对千娇百媚的美人花给拿了下来,一样的严刑拷问。
姚家姐妹原也是家里精心调养出来侍奉皇帝的,十多年来养尊处优,娇滴滴宛若温室兰草,真真是再没受过那样的刑罚。且这事情实
在来得突然,她们两人捱不过这般的严刑,又是六神无主,没对过口供的,一时口快便把许贵妃给供了出来。
皇帝看着这审出来的口供,几乎是目呲欲裂:他是再没想过,此事竟是会牵涉到许贵妃。
故而,此时看着桌案上的口供,皇帝心里亦是十分复杂,既气怒难当又满心犹疑。原本,他是已经想好了:必要叫那个幕后谋害他的人千刀万剐才好。可,可许贵妃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是先帝御赐的侧妃,是他潜邸旧人,又为他生了皇长子。这么些年来,他身边多少人来来去去,孝惠皇后去了,孝全皇后也去了,便是方太后也去了到了如今,他身边再没剩下多少旧人,只许贵妃依旧如故的陪在他身边,为他打理宫务,教养皇子,温柔体贴,从无怨言。便是之前朝中要立嫡子为储,她也是那样的深明大义
也正因此,哪怕看着面前这白纸黑字的口供,皇帝心里也不愿意相信许贵妃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事已至此,不信如何?信又如何?
许贵妃到底不是姚家那一对单凭圣宠、没有根底的姐妹,便是看在她贵妃的身份上,看在大皇子的面上,也不能就凭着这么一份口供就定了她的罪,更不能似对姚家姐妹那般的严刑拷打
就在皇帝仿佛犹疑着要如何处置许贵妃时,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小声通禀——“陛下,贵妃求见。”
皇帝渐渐平和的面容因为听到这句话而狰狞起来,他下意识的收拢五指,指尖用力之下几乎将那轻薄的宣纸给揉碎了。而皇帝此刻狰狞的面容亦是如同那快要被揉碎的宣纸一般,破碎得几乎看不出神色。
此时此刻,终究是怒火和怀疑占了上风。
只听皇帝咬牙切齿,方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来:“贱妇!她还敢来乾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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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做是“贱妇”的许贵妃还真敢。
事实上,许贵妃比皇帝想象的还要有胆色一些。她身处深宫,自然不知道宫外玄清观的那场闹剧但她到底也是掌管宫务多年,内廷中的事再没有能瞒过她的。
皇帝今日又是请太医,又是令人拘走姚家姐妹,许贵妃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自己早前交代姚家姐妹做的那件事情怕要不好
故而,许贵妃一个人在延庆宫中徘徊犹豫,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动作迅速的换了身颜色素净的宫装,只稍作装扮便领着人,匆匆往乾元殿去,求见皇帝。她是个聪明人,心里亦是再清楚明白不过:无论现下情况如何危急,她是决不能就这样认输,更不能待在延庆宫里听天由命,束手就缚。
此时,许贵妃站在乾元殿的门前,看着传话太监那躲闪犹疑的目光,心里不由冷笑起来:果然,姚家那对不争气的怕是已经把自己供出来了她恐怕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想到自己即将会面对的场景,便是决心早下的许贵妃也不由得垂下眸子,微微阖着,心绪难得的有些纷乱。
既然现下已是退无可退
的死地,那么就只能拼死一搏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怕的。从她当年进太子府起,这样的阵仗她难道就经历得少了?孝惠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最后不也是小产后郁郁而终;孝全皇后手段了得,生下嫡子,最后不也是福薄早逝;哪怕是方太后,她对自己起了疑心,要与皇帝再说当年之事,最后不也是死了
她能有今时今日,那都是自己一次次拼死搏来的。都是她应得的。
是了,那么多艰难的处境她都熬过来了,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这样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的自我催眠,许贵妃终于压住了自己心头的惶恐与不安,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很快,她重又睁开双眸,下颔轻抬,美艳的眉目跟着挑高,冰雪般的目光在门口那些太监宫人身上掠过。
只见她一身素衣却难掩绝艳,姿态从容,神色镇定,依旧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绝艳惊人的掌事贵妃。
传话太监被她这般一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即便垂下头以示恭谨,低声回禀道:“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许贵妃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和袖角,端正了神色,方才抬步入殿。待入了殿,她便上前去与皇帝行礼,姿态恭谨优雅,然而坐在上首的皇帝却不似往日那般亲自来扶,甚至没有开口叫起,只定定的看着她,叫她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皇帝不开口,许贵妃也不开口,只恭恭敬敬的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待得一刻钟后,许贵妃手脚隐隐发颤,额上渐渐渗出细汗时,皇帝终于慢条斯理的叫了起,语声便如冰雪一般的冷漠:“贵妃此来为何?”
许贵妃抬起眼去看皇帝,果是见着龙颜含怒。但她却故作不知,只柔声细语的接口道:“妾蒙陛下信重,代掌宫务,自当管辖宫中诸事。今日忽闻陛下令人拘押大姚美人和小姚美人,职责所在,妾不能不来问一问陛下,不知她们所犯何错?”
皇帝见她一脸无辜不解,心下气火越发旺盛,竟是怒极反笑:“好个‘所犯何错’!这二人谋害君父,屡屡置朕于险地,实是罪大恶极!”
许贵妃闻言面色一白,似是又惊又愕,被吓到了一般。
皇帝见状,更是气恨。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热血从心头涌上来,头上一阵眩晕,几乎是怒发冲冠,无法安坐。他急促又短暂的喘了两口气,直接便攥起桌案上那张写满了口供的宣纸,猛地从金龙椅上起来,竟是抬步往许贵妃走去。
许贵妃看着越走越近的皇帝,虽竭力保持冷静,可她胸口的心跳声却已越发鼓噪,后背亦是不易察觉的渗出细汗——
皇帝此刻显然是真的动了怒,便如同一只怒极了的凶兽,须发怒张,目光森然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有一丝异动,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直接撕碎!只听他一字一句的道:“朕令贵妃代理宫务,贵妃便送了这两个谋害君父的女人来哈,贵妃果真是忠心啊!”
皇帝把“忠心”二字咬得极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