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睹物思人
风子渊又去找了巩隽逸,果然从巩隽逸那儿等到了一点消息:喻慈嫣去了德国,但去的是德国哪个城市他也不得而知。巩隽逸看着心急如焚的风子渊,想起了喻慈嫣来找他帮忙办理出国手续时失落的眼神。他能看出,喻慈嫣心里很喜欢风子渊,却又不想与之见面,铁了心要出国,好远远地避开他。
其实巩隽逸知晓喻慈嫣会去哪个城市,那也曾是他留学的城市,他还给她写了好几封推荐信。只不过是喻慈嫣要求他不要将自己的具体去处告知任何人的,他要信守承诺。
风子渊把车开到了喻慈嫣租的住房门前,大门仍然落着锁,他望着那两扇经常当着他的面被喻慈嫣关上的大门,久久失神。
随后,他又去了花圃,犹记得他与喻慈嫣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花圃边,那时他喝得烂醉,没有拴马,他的马还将她辛辛苦苦栽培的花草几乎吃了个精光。想想,他是不是该感谢他心爱的马儿呢?若不是马儿闯了“祸”,他又怎会与喻慈嫣有了诸多接触?又怎会从一段伤心的单恋中走出来,渐渐爱上她?
可是,她怎么能突然离开了呢?他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才能挽回她,让她信任自己。
他这才认识到,喻慈嫣不是一般的新式女子,也不是一般的率性胆大,竟然为了避开他敢只身去国外。这一去,还不知何时会回来。
他仰躺在草地上,望着无垠的苍穹,忽然觉得万分的无助。
许久之后,他似是想到了法子,站起身来,离开了花圃。
又是一个端午佳节,司家老少齐聚一堂。司琎一家也过来了。
司戬失踪两年多了,在此期间,司姵见证了斐齐对司氏尽心尽力的付出,她终于相信斐齐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已于半年前与他完婚,如今已怀有三个月身孕。
家宴上欢声笑语,大家都没有去提及司戬,但是也没有一个人忘了司戬的存在。
一大碗水煮肉片上桌,蔺宛君随手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还没嚼两下,便吐在了旁边装残余的碟子里:这肉片里放花椒了。
她从不吃花椒,府里的厨娘一向知道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她没有询问,只是不由地想到了司戬。曾经司戬在她嫁过来之后就命令厨房以后家里的菜肴里不许出现花椒粒,只能用花椒油取代。
忆起往事,桌上那碗水煮肉片她再也没动过。
光阴荏苒,自从司戬答应从旁协助曹薇菱经营公司到目前,他已经熟悉了曹家企业的运作,如今处理起很多事务来都是驾轻就熟了。
他的腿上已经痊愈,也能自由地行走甚至小跑,只是每逢下雨天还会有些疼。
曹府也给他发薪水,他不愿寄人篱下,将薪资攒起来租了间不大的房屋。这间房屋的房东是个富户,还是个文化人,在屋里留了好些书籍刊物,说是让他闲来无事时作为消磨时光。
或许对他来说不止可以消磨时光,还可以消除些内心的孤独。白日里忙着曹家公司的事,他或许会无暇去顾及自己的事,一旦到了晚上,他便不可抑制地思念着远方。远方的家人,他心爱的妻子,他年幼的孩子。
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常常无法入眠,心里总是惦念:转眼快三年了,不知宛儿过得怎么样?她肯定也会想念我吧?她会不会想我想得瘦了?儿子呢?会说话会走路了吧?他尚在襁褓中我这个做父亲的便失踪了,不知以后若是见了面,他还会叫我爸爸吗?
想着想着,阵阵苦涩涌上心头,湿了眼眶。
这日,他又从书架上找书看,无意间瞥见了一本杂志。原本他没太在意,只是他看见了封面上的一个笔名“阶蓂七叶”!
这熟悉的四个字让他浑身一震:宛儿的笔名。
他赶紧翻到有阶蓂七叶文章的那一页,哦,是一篇诗歌。他一字一句细细读了两遍,虽然蔺宛君发表的诗歌他没有背诵过,但也有些印象。他迅速看了眼杂志的出版日期,是他们结婚那年十二月份。没错了,宛儿当时是发表过一首抒情诗。
从此,他把这本书放入了公文包,随身携带,一有空便翻看一下那首诗,最主要的是看那个笔名。
这晚,曹贵彰再次邀请司戬过去一起吃晚饭。之前已经婉言拒绝过两回,这次司戬不好再推拒,便过去了。
正值夏季,曹府的后厨准备了银耳莲子汤,冰镇的,解暑。
看着碗中一粒粒的莲子,司戬的思绪忽而飞到了几年前。那一年他和蔺宛君刚相识不久,他却在得知蔺宛君与司姵一行去乡下采莲后,忍不住开车跟了过去。他想起了自己和蔺宛君在船上采莲蓬时的情景,至今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司大哥不喜欢喝莲子汤吗?”曹薇菱见他盯着那碗汤迟迟不动,不免好奇。
司戬回过神来,淡淡道:“不是,挺喜欢的。”
说罢,他端起莲子汤,喝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沁人心脾,一如那时采莲蓬时她脸上的笑容。
晚膳过后,曹贵彰与司戬又谈了谈公司往后的发展计划。
不一会,曹薇菱的丫环来告知司戬,说曹薇菱有事找他去偏院一趟。
“曹小姐找我有何事?”司戬问道,曹薇菱有事找自己怎么方才在客厅时不说?
他本不愿去,但是曹贵彰就在一旁,也不好不顾曹贵彰的颜面,于是他起身去了偏院。
丫环把他领到偏院入口的月亮门处便自行离开了。
他疑惑地望了望那丫环,迈步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院中无人,他又不方便进去房内,便大声喊道:“曹小姐,有事请出来说话。”
片刻后,厢房的门开了,但见曹薇菱一身轻纱短裙走了出来,廊下灯光的掩映下,她的面容影影绰绰,妩媚动人。
司戬眯了眯眼,神情变得严肃,一点也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情。
曹薇菱走近他,面上洋溢着千娇百媚的笑,嗓音柔软得比莺声燕语更动听:“司大哥,今夜月圆,留下来陪我赏月好吗?”说着伸出手便要去抱司戬的腰。
司戬急忙后退两步,冷冷地低斥:“曹小姐,八年之约才过了不到三年,你就想毁约了?”
曹薇菱的双手僵住了,半晌窘迫地收回来,双手相互紧握,娇艳的双唇抿了抿:“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跟你一起赏赏月而已。”
“我从不陪别人赏月。”司戬语气里满是愠怒与嫌恶,这曹薇菱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名门千金打扮得堪比歌舞厅的舞女。
他眼神里的冷漠,话语中的憎恶,都叫曹薇菱心痛又难堪,最终化作羞愤:“你不陪别人赏月,你只陪你妻子赏月是吗?可是你妻子现在在哪儿呢?她可能早就等不到你,嫁给别人,让别人陪去了!”
“住口!”司戬最见不得别人说蔺宛君半句不是,“我妻子如何不需你在这妄加猜测,凭空诋毁。以后还望曹小姐注意下仪表!”
言罢他转身便走。
曹薇菱却大声冲他吼道:“我说错了吗?你自己心里也没底吧?你肯定也清楚我说得很可能就是事实!只是你不敢相信!你也是个胆小鬼!”
司戬停住了脚步,不得不承认曹薇菱刺中了他心底深处不敢触碰的地方。他确实害怕蔺宛君等不到他回去,便另嫁他人了。他也相信她不会的,可是万一呢?他不敢去想。
曹薇菱见他止了脚步,心里得意几分,像是要挽回自己的面子,又带了几分嘲笑:“哼,你天天拿着本杂志,一天要看上十来遍,拿着本晏殊的《珠玉词》一有空就看。你是睹物思人吧?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和你破镜重圆了!”
司戬咬了咬牙,强忍住了心头的怒火。他本可以冲她吼回去,高声反驳,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觉得此时的曹薇菱已经口不择言了,何必去理会呢?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说一句话都是浪费他的时间。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