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姑娘,你的面具掉了 - 余生好长,你最难忘 - 安乔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0章姑娘,你的面具掉了

第10章姑娘,你的面具掉了地铁在隧道里呼啸着穿梭,像一条沉重的巨蟒。

玉子小姐被拥挤的人群挤得紧贴着门边,她茫然地看向玻璃门外,黑黢黢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偶尔闪过的指示灯,大脑一片混沌,像这看不清的地下世界一样,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都不想。像电脑的待机状态。

忽然,她看到玻璃门上映出那个男人的脸,在灯光和玻璃交相作用下,是朦朦胧胧的美感。棱角分明,谈不上有多英俊,却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玉子小姐开始留心这个人。

玉子小姐是处女座,大脑里仿佛有一个严谨运作的系统,秩序、守旧,比如,每天走固定的上班路线,在固定的早餐店买早餐,在固定的位置等候同一班同一车厢的地铁。她哑然失笑,这样的自己,活脱脱契诃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其实总结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字,懒。如此而已。

所以当她发现,连续几天都撞见那个男人时,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欣喜,为着这杂乱无章的世界里,居然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遵守着莫名其妙的秩序。

茫茫人海里,他和别人不一样,又和自己相像,大概就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异性产生初始好感的缘由。

但这么拥挤的地铁里,实在不是一个邂逅浪漫的场所。

他们之间总是挤满人,推推搡搡,零距离和陌生人面对面或背靠背,他肥胖的肚子顶着她的后背,她的大皮包硌着他的大腿,她举着手机娇媚地给人发微信,他面无表情地打着手里的游戏……

他们紧紧挨着,却又彼此隔膜。那种冷漠,逼仄得让人不敢大声说话。

地铁里每天都会遇到成百上千个陌生人,他们面容模糊,神情漠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像极了一个个戴着面具的鬼魅,在地下世界的人造光下踽踽前行。

谁会特别去留心另一个人的存在?

可玉子小姐心里觉得,正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她才不再是一个丢掉感知力,沦为戴上面具的傀儡般的存在。

有一次,玉子小姐和他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略微有点儿近视眼的玉子小姐扶一扶眼镜,才终于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挺秀的鼻子,鼻梁处是细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他没在看手机,目光仿佛聚焦在空气中的某一点,嗯,在发呆出神。

忽然,像是感应到玉子小姐在看他似的,他抬起头,目光和玉子小姐的目光撞上,眼神明亮。玉子小姐来不及闪躲,一秒钟的慌乱后,便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像某种鸟类,眼神淡定,疏离得仿佛与身边的一切格格不入。忽然,他的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旋即,又低下头去。

一切都太迅速了,但玉子的第六感告诉她,刚才那一瞥,是一种礼貌式的打招呼。

她手心沁出汗来:莫非,他也留意到了自己?

轰隆轰隆,地铁门开了,玉子小姐随着人流一起踏出门外。她轻快地走上台阶,像个孩子似的拾级而上。地铁里太憋闷,还是外面舒展,不过,在人造光的照耀下,这个地下世界目极之处都苍白得很。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姑娘”,第一声时,玉子没反应过来。不是她没听到,而是耳朵才从刚才地铁的轰隆轰隆里解脱出来,仿佛还没恢复正常功能似的,所以那人的声音像是隔着玻璃罩子传来,嗡嗡嗡地响。

“姑娘……”第二声,玉子脚步顿住,回头。

是那个人!

他正站在离她几级台阶处,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笑容,明亮的眼神仿佛有某种奇幻的摄人心魄的力量,玉子有点儿晕。

他走上前来,递给她一个东西:“姑娘,你的面具掉了。”

什么?

就在迟疑的瞬间,眼前的一切悄然改变。

原本地铁站的场景设置,陡然变作一个酒会的现场,只是那白光依旧,所有一切都仿佛镀上一层清冷的银光。

他们立在台阶上,所有的喧哗都离他们远去。他身着礼服,手里拿着一个羽毛面具,而玉子小姐自己竟身着白色长礼服。

就在她惊讶犹豫的时候,脚下没踩稳,一个趔趄,她身子前倾,直直地就要往那个男人身上倒下去。

一个激灵,玉子小姐睁开了眼。

耳边依旧是轰隆轰隆的声音,夹杂着地铁穿过隧道的呼呼风声,以及铁轨上零件和零件之间互相撞击的叮当声。

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脸,那张脸的后面,是那个男人的脸。

玉子细细端详起自己来,很好看的唇线,虽然擦了光亮的唇彩,但依稀可见唇上细密的纹理;小巧的鼻子,弯弯的眼睛和眉毛,圆圆的小娃娃脸……

忽然她脑海里闪现一连串的问题:是有多久没有这样仔细端详过自己了?虽然每天出门前都要简单地涂个隔离,却不过是流程般草草作罢;而三年前、五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呢?还记得吗?

记忆仿佛顺着大脑神经快速往前蹿。蹿到某个节点,戛然而止。

那个扎着马尾,笑起来眼睛就眯起一条缝的自己,开心的时候就爽朗地大笑,不开心了就一顿小拳头打在安庆身上。那时的玉子被呵护着,并不知晓外面世界的险恶与艰难。

而现在呢,安庆远在大西洋的那端。

他们早已经没有关系了。

所谓的没有关系,甚至比不上此刻跟挤在眼前推推搡搡的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她已经快两年没见到他了。说不上有多想念他,可是总在脆弱的时候,会想起他。

爱情之于他们,留下的痕迹便是,他始终是她的安全感的代名词。曾经他很狂妄地对玉子说:“从小你就被保护得太好了,以后离开了我,你可怎么生活呢?”彼时,她取笑他的自大。而在他离开以后,她经常想起他说的这句话。曾经她真的非常憎恨自己这点儿出息,在她没有生活费,站在街头迷路回不了家的时候。可是久而久之,她还是活下来了,虽然不是很好,但暗自庆幸,还好他不知道她这点儿出息。

当他决计要出国的时候,她气炸了,脱口而出的挽留却变成了分手,表面上一副全副武装刀枪不入的傲娇样。

在爱情里她从来没有放低过姿态。

越是心里虚弱,越是要维持表面的高姿态,才不会被人拆穿耻笑。

可是这座城市太大,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真的很难。

她凌晨熬夜写策划书写到三四点,写到崩溃大哭,她只是一个新人小兵,却总被那个女主管百般刁难。

她早上出门,觉得整个人游走在棉花堆里……

一抬头,玉子又看到玻璃门上那个男人的脸。这一瞬间,她好想去认识一个陌生人。一个每天和她掐着同一个时间点,进入同一节车厢的男人。如果天气好,不如一起翘班吧,策划书?见鬼去吧!

嘀嘀嘀,地铁门不合时宜地被打开了。

玉子小姐摆摆手,正要喊,可拥挤的人潮汹涌而出,她被推着往前走。她张张嘴,喉咙里始终发不出声音,她焦急万分,惊恐为什么叫喊不出来呢?

等她站好再回头时,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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