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假面
巧巧将新荷扶到床上安置妥当,掀开她裤子看到青紫淤血肿成一片的膝盖,顿时落下泪来。
翻箱倒柜地找到许久之前从家里带来的金疮药,倒在手上闻了闻,便往新荷膝上糊着,一边用力搓揉,“我听人说这个淤血不揉开,以后膝盖就废了。呜呜……会很疼,你先忍忍。”也不知是否对症,只求能解燃眉之急。
新荷安抚她,痛得眼圈通红,还是忍着挤出一个笑,“好了好了没事的,我还没哭呢,你看着像是比我还疼呢?”
“还不许我看着就疼吗!”巧巧说着,手上动作也不停,“我都说了你最近远着些她跟前的活儿,你怎么不听我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算算时候,新荷至少被罚着跪了三个时辰。
“伺候主子不也是常有的事,你别气了,”新荷叹气,“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御前来了个小太监估计通报了什么消息,娘娘听着脸色就不大对了。后来,又叫我带着东西去翊坤宫求见,结果……你也知道了。”
巧巧听完,脸上露出个冷笑,“难怪,原来是折了御前的眼线。”至此,也不必再多问了,她默默替新荷揉了一炷香的膝盖,又去烧了热水浸湿帕子,替她敷上,摸着凉了便去换新的来。
新荷看着她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知道她是心里难过,也没再多说,只打定了主意往后这些事儿她多担着些,巧巧出身好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要是经了她这一遭儿不知道能不能熬住。
半夜,巧巧半梦半醒间听到新荷那边有动静,猛然惊醒,下去看她,一摸惊觉她额头都滚烫起来。眼下宫苑早落锁了,新荷又只是个小宫女,根本不可能请得动太医夜半来看诊,只得一点点给她喂着热水,拿桌上冷透的茶打湿帕子贴在新荷额头上降温。天不遂人愿,直到上值的时候也不见新荷有好转,烧得嘴唇都干裂了。
巧巧心急如焚地去跟代掌事的一等宫女通报,对方却只淡淡道,“咱们做奴才的谁没病过?不都靠自己熬着吗?这等小事不好惊扰了主儿,去开些药就是了,但要过些天还不见好,人就得挪出去了。这两日你就别进内殿了,万一过了病气给主儿,谁都担待不起。”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是啊……她们无论出身如何,进了宫就是奴才,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又真有多少高高在上的主子在意底下人的死活呢?她定了心神,没再强求。
她领了去内务府取份例的差事,好在与她同去的宫女她还算相熟,用一根银簪换了偷溜的机会,疾步往太医院的方向去。
也就是这么巧,天无绝人之路,她在半路遇上了绾心。
“绾心姑娘,请等等!”她叫住对方,客气地福了福身,“求您帮帮奴婢!”
绾心看着眼前的‘大鱼’心里颇有些诧异,自己还没去找她,她就先来找自己了?“巧巧?”
“您还记得奴婢,太好了!与奴婢一同当值的姐妹新荷,您见过她的,她生了病,听闻您颇通医术,能不能……”
“你是想我去帮她看诊吗?”绾心笑得及其温和,“只怕这有些难,但你把症状说给我听听,我正要去替太后娘娘取些制药膳的药材,顺手帮你开个方子抓好药倒是不难。”
“奴婢和新荷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巧巧膝盖一滑便要跪下去,却被绾心扶着手臂直接拉起来,“上次不是还叫我姐姐吗?转眼就这么客气了?”
“奴……我怕你不记得我了。”巧巧红着脸低下头,随着她一道往太医院那边去的路上,细细说了新荷的症状。
绾心声音极轻地感慨一句,“她真是受苦了。”
巧巧怔住,偏头恰好看到她面颊被阳光勾勒出一圈金色描边,神色柔和带着怜悯,恍若神女下凡……登时只觉心跳如擂鼓,这回该是真的没有选错人呢!
无巧不成书,迎面碰上加班熬了一夜正要下值出宫的进忠。
进忠看着自己便宜妹妹身边跟这个小宫女,隐约记得像是延禧宫的,一副被勾了魂儿的模样望着她,眼看着是又一个被表象懵逼的小傻子,心道她若是不进宫而是混迹市井,假以时日必然能发展个不逊于白莲教的组织。
绾心也刚好看见他,“真巧,今天倒是碰上哥哥了。”说着余光瞟了眼巧巧,“看来是我身上带着巧呢。”
听到她善意的打趣儿,巧巧脸颊通红,进忠皮笑肉不笑。
她如今已经熟练掌握了透过他僵硬的脸看透他内心阴阳怪气的技能,抢在他前面开口,“既然哥哥在这儿,这事情就好办了。”
巧巧视线顺着绾心看过去,这张不算顶顶俊秀却别有韵味的脸她确实颇觉眼熟,却难免有些失望,听堂姐说的双生哥哥,还以为跟自己心里的神女一样美貌呢……不过好歹对方是绾心的哥哥,还是个太医,她也福身行了一礼,“江太医。”
然而她的这种失望情绪,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被无限扩大。
进忠随意拱手回了礼,视线却没离开绾心,到底没忍住阴阳了一句,“如今妹妹您人贵事忙,若不是有事,只怕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哥哥说的哪里话?”绾心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丝毫不恼。
巧巧闻言,对进忠的印象直直跌落下去,挺好看一人怎么偏偏长了嘴,是哥哥就可以跟她的神女姐姐说话这么不客气吗,太过分了!
“说吧,什么事儿?”进忠才懒得理会旁人怎么想。
绾心将新荷的药托付给他,还特意提醒了,“你们煎药怕是不便,便让哥哥寻个药童煎好了给你带回去,可好?”
巧巧点头如捣蒜,逗得绾心掩唇一笑,“你还在当差吧,出来这么久,没关系的吗?”
“不碍事的,都打点好了,姐姐放心。”巧巧感受到她的关怀,心里更暖了几分,整个人晕乎乎的。
进忠冷眼瞧着绾心忽悠傻子,心知她所为何事,良多感慨满腔戏谑,却也没有再拆她的台,大事当前这点儿分寸他总还是有的,只不过,看着她戴着悲天悯人的假面别扭得很。
待送走了巧巧,绾心才恢复了一贯的言行无忌。
见她不再端着一张假惺惺的笑脸,进忠莫名心里舒服了些,转念又暗暗唾弃自己是不是欠,就喜欢被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