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类若不告别旧时代的臆想和虚妄,就像关在黑屋中的精神病人,痴迷于荒谬的故事和空乏的满足,永远无法沐浴光辉灿烂的阳光,见证真实世界的伟大。
尊敬的世界理事会委员,以及全星系范围内,正在注视这人类历史上最重要一刻的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怀着遗憾的心情在此宣布,公民陈言创作、收藏臆造作品,违法改装思维嵌入模块已经核实,调查充分,证据确凿,其犯下的滔天罪行不容置疑!
经过多轮谈判,充分了解可能面临的严重后果之后,罪犯陈言仍旧拒绝认罪。经六大专业ai心理评估,陈言心理状态健康,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因此世界理事会各位尊敬的议员,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决定接受最高智能的动议,启用终极审判条款,对罪犯陈言实施死刑,并对行刑过程进行全星系直播。我们的本意并非是展示权威或残酷,而是意在通过此举,彻底斩断人类通往旧时代母体的脐带。
女生们、先生们,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后一个死刑犯,我们为陈言感到深切的惋惜,也万般珍惜每个高贵的生命,但人类需要未来!”
......
......
理事会发言人沉重的语调、冷漠的电子合成脸、弥天极地的刀光剑影、人类临死前的哀嚎咒骂、飞起的残肢断臂和奇形怪状的妖魔,互相之间毫无关联的场景交织杂糅成一场可怕的梦魇,荒谬可怕的让人发疯。
陈玄墨死鱼般拱起身子,发出几下母猪拱槽一样的哼哼声,终于费力的从噩梦中挣脱。
他晃了晃脑袋,思维混沌的打量起周遭的场景:六七步见方的狭小空间,入目是露着白茬的窗棂,上面糊着泛黄的白麻纸,窗户下靠着一个长条竹案,竹案上一只断把的茶壶挨着磕了角的瓷杯,屋子四周围着灰漆砖墙,正对面两扇紧闭的暗黄色对开木门,青砖地面坑坑洼洼破损严重,屋子内侧贴墙横放着一张吱嘎作响的破木床,铺着犹有汉渍残留的烂竹席,床边靠墙竖着一只草编的蒲团。
正当他还在盯着空气里的浮灰,琢磨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哨音,陈玄墨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
“草!两个小王八蛋又皮痒痒了!”
连鞋都顾不上穿,陈玄墨一路口吐芬芳的冲向大门。
撞开吱嘎作响的房门,高耸入云的巨峰扑面而来,隐约可以听到对面山林中凄厉的猿鸣和山脚下奔腾的河流声,山间缭绕的云气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深吸一口竹木散发的清新气息,陈玄墨头脑登时清醒了几分。
穿过间隔院落的一丛竹林,隐约可以看见云气中三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陈玄墨加快脚步,身体在雾气中卷两个小小的漩涡,飞起一脚踹在个子较高的少年屁股上,少年飞出超过三步,“哎呦”一声扑了个狗啃屎。
陈玄墨不等他挣扎起身,曲着右肘从天而降,百十斤的体重狠狠砸在少年后心上,趁着少年呼吸顿止眼睛翻白,陈玄墨像一只捕食中的巨蟒,麻利的在地面上缠绕住他的身体,以木村锁的姿势反向板住他的右臂,双目一竖就要下狠手将其掰断。
直到此刻陈玄墨才算彻底清醒过来,脑中闪过这三年来的种种过往。
三年前,在其师百冥道人的怂恿下,小道童鹤飞、鹿鸣将真正的陈玄墨殴打的重伤垂死,临死之际他的身躯被陈言意识占据,在小师妹梦玄机的悉心照料下,足足修养了半年才缓过这口气来。
三年以来,他们隔三差五的上门挑衅,打定主意要将两人当做修行之路上的磨刀石,若非陈玄墨前世精研各种近身格斗技法,在ai虚拟实境中经历了数以万计的对战,师兄妹二人还不一定落得怎样凄惨下场。
单是两人的手臂,陈玄墨就打断不下五次,可惜练气之人身体自愈力极强,过个十天半个月,二人伤势好了以后,仍像牛皮糖一样纠缠不休,惹得陈玄墨每次都下重手,以换得数日的清净,若不是数次骤起杀心,观主玄冥道人都会鬼魅一样在周围现身,两人早就死过一百次不止。
陈玄墨手上刚要用力,忽觉双手奇寒透骨,似攥着一根冰柱一般,且寒意顺着经络向脏腑蔓延而去。心下暗呼不好,陈玄墨果断松手,侧身一个翻滚及时躲过鹿鸣的寒气四溢的拳头,他顺势站起身来,神情凝重的说道:“玄阴真经周天小成?”
鹿鸣得意的掸掸身上的尘土,神情快意的的说道:“立马磕头叫三声爷爷,道爷让你死的痛快点!”
望了一眼还在竹林里与鹤飞绕圈的小师妹,陈玄墨状似疑惑的问道:“谁叫爷爷?”
“你聋了还是傻了,我说你叫爷爷!”
“哦,好乖孙,那你再叫一声听听。”
鹿鸣脸色涨红,哇哇大叫着挥拳向陈玄墨冲去,三年来别说打架,口头上他也屡屡吃亏,此刻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趁着神功大成,定要打的陈狗跪地求饶,连叫一百声爷爷,然后再重手打断他四肢,一报三年来的屈辱。
陈玄墨侧头闪过鹿鸣右拳,双腿交错迅速退后三步,左鬓角已是霜白一片。
他暗骂一声,晃了晃有些发僵的脑袋,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迅速将双拳一前一后,平举于面部前方,双腿前后叉立,重心靠前,摆出一个经典的拳击架势。
鹿鸣疯狗一样尾随而至,一拳打出后像铁锤砸在砧板上,大量雾气冻结成冰晶四散飞溅,超凡的异像给他平添了百倍的信心,兴奋的嚎叫了一声,裹挟着森森寒气的拳头,冰雹一样向陈玄墨砸落。
陈玄墨脚步弹跳穿插,上半身直屈闪躲,恍若一只密林中飞荡的猴子,灵活的避过无数扑面而来的枝枝叉叉。
数十拳过去只听得鹿鸣呼吸渐乱,脸色涨红如血,打出的拳脚也不若一开始时迅疾。
陈玄墨心说时机到了,后脚尖点地,小幅度拧腰转胯,力道由地而起,节节贯穿,闪电般的一记刺拳穿透了鹿鸣的拳幕,扎在他眉峰上。
一击得手,陈玄墨下意识退出半步,双拳高举护住了自己面部,却见对面鹿鸣一抹眉头上的伤口,看着手上血傻傻发愣,不由心下暗自懊悔,心说这煞笔又不是梅威瑟拟真对战影像,我特么退个什么劲,不然早就一套组合拳带走了。
万分不愿承认周天已成,在江湖上也称得上三流高手的自己,竟然还是打不连蓄气都不是的陈玄墨,那自己每天过的生不如死,日日遭受师傅的折磨还有何意义?想到此处,鹿鸣直觉一股邪火蹿入脑海,双眼通红,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强运丹田气息,如一头发疯公牛般声势惊人的撞向陈玄墨。
直面足以撞塌砖墙的一击,陈玄墨反而松了口气,静静的看着鹿鸣没头没脑的冲到身前一步处,方才将右拳缩在肋下,后脚蹬地,像一头突然由草丛中窜出的猎豹,凶猛的向鹿鸣对冲而去。
在两人即将对撞的瞬间,他微微侧过上身从后者腋下穿过,蓄势已久的右拳猛然扬起,骑兵的马刀一般带着优美的弧线,集合二人对冲之力,结结实实的削在了鹿鸣的下巴尖上。
一拳既中,已经预料到后果的陈玄墨慌不迭的侧身让开,鹿鸣中拳的一瞬间已然晕厥,前冲的身体直挺挺扑倒在地上,口中喷泉一样涌出一股股呕吐物,很快在脸下泅开一大片。陈玄墨才懒得帮他侧过来,展现所谓的打架礼仪,这种人,窒息在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在完美不过。
片刻之后,师兄妹两人捏着拳头,狞笑着冲向瑟瑟发抖的鹤飞......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陈玄墨揉着自己酸疼的胳膊,俯视着身高只到自己胸口,头扎双髻,背着小手,一蹦一跳专挑着竹子阴影踏步的的梦玄机,一个长久以来的疑惑涌上心头。
他稍显迟疑的问道:“玄机,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真武派两宫四观,玄冥观专门收押德行有亏的弟子,换句话说这里没一个好东西,百冥老道年轻时是杀人无算的大魔头,无色师兄破观而出做了绿林好汉,玄冥观主更不用说,整个一乱世枭雄,当年七十二路反王,他是总盟主,号称浑天王,当今朝廷开国太祖的兄弟都被他宰了两个,鹿鹤两个鸡鸣狗盗的恶心事不用说,就连你英明神武的师兄我,三年前都是一副富家恶少的嚣张嘴脸,你个小东西三年前才十岁,能犯什么罪,你揪张疯子胡子啦?”
梦玄机双颊鼓起,穿着软底荷花绣鞋的小脚,轻轻朝陈玄墨光溜溜的脚背上跺了一下,掐着小腰仰脸佯怒道:“不许说太师傅坏话,当初太师傅让我留在金顶宫或白云观,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玄冥观的。”
陈玄墨抓住她一边包子似的发髻把玩起来,越发的疑惑道:“放着那么好的地方不去,来这种鬼地方,你脑袋秀逗啦?”
梦玄机拳打脚踢好容易才挣脱出魔爪,飞奔向自己的小院,边跑边用陈玄墨惯常逗她的口头禅还击道:“坏蛋师兄你猜啊,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微笑着看师妹跑远以后,陈玄墨扶着旁边的竹子弯下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地凝冰,还泛着丝丝寒气。
陈玄墨直起身子来,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晦暗难明。
小师妹不知道,他之前和鹿鸣对阵时不过勉力支撑罢了,鹿鹤两人修习的是先天宝典玄阴真经,三年以来进步飞快,而他则因为当年重伤散功,始终身体有亏,无法重新聚气,此消彼长之下,他以成熟的格斗技术和对敌心态取得的优势,正在迅速丧失,到今天更是走钢丝般步步惊心。
绝对的身体素质差距,已经不是能用技巧能弥补的鸿沟,更何况玄阴劲还附带有冰寒异力。
如果在鹤鹿痊愈之前还不能蓄气,那么下次或者下下次,胳膊腿被人当竹竿掰的就是他陈玄墨,以鹤鸣的好色程度,万一他无力抵抗,会对小师妹做什么他想都不敢想。如果不是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人窥伺,他刚才一准踢爆鹤鸣卵蛋,永除后患。
一回忆起刚才身后汹涌的杀气,陈玄墨就觉得不寒而栗,只觉的那一刻什么格斗技巧都是白费,生死已不再自己掌握中。
不用回头就能猜到那是百冥老道,一个半身经脉破碎仅仅保持着二流人门水准的人物,不过是展露一缕杀机,就险些让苦练数十年的他丧失斗志,如同猛虎和虫豸,这已经是生命层次的巨大差异。
甚至这些都还在其次,前世作为一个至死不渝的中古仙侠爱好者,为像小说中人物一般将伟力加于自身,他拼命的锻炼各种无用的格斗技巧,耗费无数精力收集各大宗教流派修身资料加以分析推演,甚至还疯狂的向身体中植入数个融合性生物机能增强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