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夜话 - 芙蓉寝昼 - 半溪茶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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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夜话

第43章夜话

崔幼澜原本便吩咐好了裁冰,让厨房多做一些,为的就是周从嘉万一也想吃,这一下完全不费什么工夫。

她想了想又小声对裁冰道:“殿下身子弱,若是他怕面食都不好克化,你一会儿索性再盛一盅干净的鸡汤过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周从嘉听不到崔幼澜才与裁冰说什么,却也不急切,等裁冰离开之后,他才走上前来。

“不如先去我的书斋里坐一会儿。”他对崔幼澜道。

两人从一处一起回来,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是连一份餐食都要即刻分两边去吃,毕竟是新婚夫妇,未免也叫人觉得太生分了些,可实在又不是寻常的夫妇之间,去谁那里都不合适。

崔幼澜心领神会,立刻便同意了。

别院不是一年到头长住的地方,这里的书斋自然也不同于昭王府那样,只是放了些周从嘉平素爱看的书籍,今日又是第一天才到,就连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是冷冷清清的,未曾铺展开来。

里头有一股纸张散发出来的陈旧的味道,并不难闻,却在冬夜里更有寂寂之感。

仆役们忙着往里面送了燃得正旺的火盆进来,书斋里头总算有了一丝儿热气。

周从嘉亲自点了一支蜡烛,拿到了崔幼澜边上去。

崔幼澜正坐在那里四处打量着,见周从嘉过来,她揉了两下方才进来时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便对他说道:“找个天气好的日子,这里的书该晒一晒了。”

周从嘉笑了一下:“是有些味道,若再下去,怕不是生虫就是发霉了。”

他在崔幼澜身边坐下,又继续说道;“往年来,倒是我没有想到。”

“这里确实不错,”崔幼澜的目光收回来,“只是太冷清了——也不是冷清,虽除了你之外还有仆婢们,可还是没什么人气儿。”

周从嘉从婢子手上拿了手炉给崔幼澜递过去:“是该多放些人在这里了,盛都总归不能长住。”

崔幼澜默了默,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似乎是早就料到崔幼澜晖这么说,周从嘉丝毫不显意外,“我不喜欢盛都罢了,难道你喜欢?”

崔幼澜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一反问仿佛是将了她一军,虽不致命,却令她莫名心里没有着落似的。

盛都是她的家,她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将来也不会到其他地方去,似乎这一辈子,就是该在盛都从一而终的,就像她从前那样,即便不是寿终正寝,可终归是魂归故里的。

周从嘉从小也没去过其他地方,他亦是如崔幼澜一样的,盛都说不上那么好,可也不该是个无法令人喜欢的地方才是。

“为何?”崔幼澜又问。

周从嘉这回没有马上回答她,他很认真地思索着,眸子映着一点烛火,荧荧如星。

他的样子就如一块易碎的美玉,光华夺目,崔幼澜忍不住会去多看几眼,然而几眼之后便又是恐惧与怜惜,若他日果真玉碎,还不知要如何心疼。

就在崔幼澜失神之际,周从嘉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开口说道:“盛都天子脚下,一切都尽然有序,虽规整,却失了意趣,人生若也是如此墨守成规,那该多无味。”

崔幼澜笑了一下,伸手往周从嘉面前的茶盏中添了少许茶水,打趣道:“果然是不能留在盛都的,你常常出入宫闱,若这话被有心之人圣上知晓,恐怕……”

周从嘉也失笑:“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于眼下,这里的四季变化,鸟兽虫鸣,我仿佛才是活在世上的。”

寒夜寂寂,窗纱外从里透出暗青接近于黑的色泽,那是山间的冬夜,又有扑簌簌的山风从林间穿梭而过,偶有带起呼啸的肃杀之声,衬得这处愈发凄清。

不过这会儿崔幼澜倒也不觉得寂寥了,她只是侧耳听了半晌,道:“好大的风。”

周从嘉道:“听说山下原是一处古战场,你仔细听听,可有刀枪剑戟之声?”

崔幼澜正要笑言他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忽地又想起自己也可算作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时语塞起来。

“怕了?”周从嘉笑问。

崔幼澜有些懊恼:“我才不会怕呢!只是你夜里说这些,也怪没趣儿的。”

“让裁冰她们陪着你入寝便是。”周从嘉这边厢话音才落,便见到裁冰带着人入内。

婢子们手上拿着食盒,裁冰朝里望了一眼,见崔幼澜与周从嘉坐在里间案边,便问:“殿下和王妃是在里面用,还是外面?”

还未等崔幼澜说话,周从嘉便道:“你在那里摆了就是。”

崔幼澜便与他一同起身往外,裁冰手脚利落,一扎眼便摆好了饭食,原先崔幼澜只是为了暖暖身子便只要了一碗鸡丝面罢了,然而眼下周从嘉同食,无论是她还是厨房那里,都不好这么敷衍,所以裁冰另有拿来了几样小菜,都是素日周从嘉爱吃的。

而周从嘉面前除了一碗与崔幼澜一模一样的鸡丝面之外,另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汤汁澄澈干净,连上面的浮油都撇得一点不剩,一看就清甜入口。

崔幼澜也不拘束,也不忙着服侍周从嘉用饭,自二人成婚以来便没有这规矩,她只是自己一边默默吃着面,一面用眼角余光扫着周从嘉。

果真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周从嘉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三口面,便放下筷子,转而用起那碗鸡汤。

鸡汤略多喝了几口,然而也并不很多,他喝得很慢,崔幼澜在心里记着数,时候过去不少,他却只喝了五六口,每回往嘴里送的也并不多,便停了下来。

崔幼澜用了半碗面,也有些饱了,她便问周从嘉:“是不合殿下胃口?”

“不是,”周从嘉摇摇头,“我平素一日只用两餐,入夜更是不食,与菜色无关。”

崔幼澜怔了一下,道:“那便是我思虑不周了。”

她与周从嘉成婚不久,关系二人之间心知肚明,虽平日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也需要关心着周从嘉的日常起居,但终究还是流于表面,细枝末节之事上并不清楚,通常是周从嘉不说,崔幼澜也想不到。

闻言,周从嘉道:“你放心,也不是一口都不吃此番破了戒,有时宫里宴饮,还不是喝酒饮食到夜半甚至天明。”

崔幼澜轻轻颔首,大约是在他面前心下放松,竟是又脱口而出道:“我这就知道了,原来你也是一日两食。”

话才出口,她才发觉似乎是说错了。

从前那位,平日里也是这个规矩,甚至比周从嘉更严格,说不吃就是一粒米都不入口,她原本不知道这事,夜里着人送了宵夜过去,还碰了不少钉子,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

如今虽已不再想起人,可事情却还是记着,才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不慎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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