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68章
第68章第68章
茶楼里,谭清让安静地坐在案前,目光定格在沈兰宜留给他的和离书上。
起于利用的婚姻,本就无关本心。莫名其妙地结束,其实也不算什么。
但被人算计得彻底的感受,无论如何也不会好受。
他注视着纸上全然陌生的字体,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日影偏斜,大半日过去,手边的茶水都沸到蒸干了,门外把守的人影,才终于消失。
一动不动地盘坐整日,再起身时,不免有些趔趄,他扶着柱子站稳,目光没有再分给过那张她亲笔写就的和离书。
可就要离开之时,谭清让的脚步却顿住了。他缓缓转身,复又拾起那张轻薄到什么也承载不了的纸页,轻轻地,投入了炉火之中。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沈兰宜窘得要死,恨不得当场遁走。
裴疏玉也没好到哪去。
晚间操练了半个多时辰,全身的肌肉本就是紧绷的,闹了这么一遭后,更是僵硬得不行。
他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虎口,试图松下劲来。
可他又想,无论如何,她如今已经做了他的妾侍,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名字,他当然是叫得的。
于是,他火上浇油地再唤了一声:“沈兰宜。”
沈兰宜含含糊糊地应声,也不管那个“儿”他到底说不说得清楚了,反正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她别过脸去,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见她尴尬,裴疏玉浑身僵硬的毛病诡异地不治而愈。
沈兰宜到底还是个矜持的小姑娘,她有点别扭,搓着掌心的眉黛的壳儿,对裴疏玉道:“时候不早了,裴公子,歇下吧。”
明天她还要赶早去拜沈裴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呢。
夜风微凉,透过了长格的窗扇。
裴疏玉偏头,望向窗外深不见底的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手长,一侧身就将窗户“吧嗒”关上了。
裴疏玉侧过了脸,倒叫沈兰宜把他的长相看得更分明。
眉峰上扬、眉尾凌厉,他整张脸都是锋利上挑的走向,和他的人一样大开大合,唯独眼睛的形状是偏圆的,眼神里的光亮得吓人,在夜里也沁出些些凉意来。
练了一晚上剑,他身上燥热得很,哪怕盥洗过,额发也不可避免的,被新生的汗水打湿了。原本旁逸斜出的发丝贴在了他的发际,让沈兰宜发现了不得了的地方。
日后凶名远扬,所到之处倭寇四散而逃的裴将军……
其实发际上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美人尖。
她若无其事地多看了两眼,又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把他才合上的窗扇留出了一条缝儿。
沈兰宜说:“小少爷,我没有那么容易着凉。而且,床上已经装好了帐帘。”
他成日练武,又正是火力旺盛的年纪,若不是怕她受风,没有必要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只是以他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告诉她自己关窗的原因的。
晚风习习,夹杂着夏日晚空独特潮意,透过了窗牖的缝隙,抚去了裴疏玉额上的汗。
他挑眉看她:“你叫我什么?”
沈兰宜眨眨眼:“小少爷。”
只比公子好听一丁点。裴疏玉未置可否。
两人没再多话。
沈兰宜脱了寝鞋,坐在床沿,将新装的床帐一点点放下。
有了床帐的遮掩,她终于敢在睡觉时把自己脱得只剩里衣了。
听着床上布料摩擦的响动,裴疏玉当然知道她在脱衣裳,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煎熬。
她的手脚是不利索吗?怎么窸窸窣窣这么久还没脱好。
床上,沈兰宜正苦着脸和绳结做斗争,在差点打出个死结之前,有惊无险地解开了。
四体不勤、衣来伸手的沈小姐长舒一口气。
听见她的动作逐渐停下,裴疏玉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他闭上眼,刚想睡,脑子里又蹦出来昨晚她的那句没来由的梦呓。
“裴疏玉呜呜呜你不许死!”
他警觉起来,她不会今晚也说梦话吧。
终于,裴疏玉还是没忍住问了她:“昨晚,你做梦了?”
沈兰宜连眼睛都没闭,她睡不着,正掰着手指玩儿,闻言,她惊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裴疏玉又开始觉得牙根痒痒了,他继续问:“你梦到什么了?”
不只是做了梦,还梦见了你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