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第84章

第084章第84章

“这是什么？”

虚夷眯了眯眼睛,对着太阳凝视指尖一点晶莹水珠。

“眼泪。”曲云织回答。

虚夷转过头，好奇问，“眼泪是什么？”

曲云织停顿了片刻,组织语言，“悲伤的时候,也或许高兴的时候,总之心绪起伏时不自觉的表现。”

虚夷神色迷茫，将指尖那颗泪珠递到她面前,“吾在悲伤？还是在高兴？”

曲云织：“……你只是直视阳光太久,受刺激了。”

“啊。”虚夷后知后觉,慢吞吞将手拢成拳，曲起的指关节在眼尾处揉了揉，放下手后,眼眶边缘泛起一圈红。

银白如鸽羽的长睫一颤，抖落点点细碎水沫。

他眼眸仍是半眯着,睁不很开的模样,略有些茫然与委屈地说：“所以吾的双眼才会酸酸胀胀地难受吗？”

曲云织点头，叹了口气,运转灵力替他按揉眼皮。

虚夷乖顺地任由她施为，末了仔细感受了一下，惊喜道：“不难受了！”

曲云织手揣回袖中，“以后记得注意些，不要长时间直视阳光。”

虚夷上扬的尾音转瞬落了下来,嗓音闷闷,“可太阳暖暖的,吾喜欢那种感觉。”

他补充说：“你身上也暖暖的。”

曲云织唇角勾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笑。

她常年体寒，怎么可能是暖的？

虚夷见她许久没回应,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掌心贴上她的脸颊，“真的，吾——”

他话音戛然而止，疑惑收回了手，翻来覆去地打量，“冷的？”

虚夷百思不得其解，面色凝重下来，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眼瞧他思路越走越偏，曲云织看不下去，一语点醒他，“从前的你，是不存在体温的。”

虚夷一愣，有一会儿没说话。

“你们人族是怎样彼此之间传递温暖的？”他避过这个话题，转而像个天真不知事的孩童般提问。

曲云织告诉他，“拥抱。”

下一刻，虚夷单薄的胸膛靠了过来，银发如松雪摇曳光彩，气息清冽干净，给予她一个简单的拥抱。

“暖和些了吗？”

曲云织沉默不语，没有看他，视线一转落在远处。

影影绰绰间一座恢宏宫殿，环绕的合欢树林灼灼如火，鲜红明艳的花蕊映入她漆黑眼底，像溅上的一捧血。

虚夷许久没有听到曲云织的回应，即便再不通人情，也该明白她无动于衷之下的冷淡。

“你想离开长乐宫？”

不等曲云织答复，他认真道：“长老吩咐的，等下界的动乱平息前，你先与吾待在一处。”

“为什么是和你一起？”这次轮到曲云织提问。

“吾主动要求的。”虚夷如实说，“吾很喜欢与你待在一起的感觉。”

曲云织终于看向他，“就因为我赋予你这具鲜活皮囊？”

虚夷唇瓣微抿，摇了摇头，却不细说原因。

曲云织也没多大好奇心，但看着虚夷始终纯粹明净的笑颜，就像此前发生的种种都无法在他心底留下印痕。

她不期然冒出一丝恶念，抽枝发芽，并不多么浓厚，却悄无声息扎根。

“你有没有想过。”曲云织嗓音很轻，宛如一缕无孔不入的烟，不请自来地飘入虚夷耳畔，“你其实被神族抛弃了。”

虚夷瞳孔颤了颤，敛下眸子掩去这丝失态，松开了与曲云织的怀抱。

他以往日神子的姿态，从容而笃定地说：“不会的。”

“当真如此？”

曲云织不由得笑出声，“从前神族事务应当由你决断吧？”

这点从兰芷下界后，严格按照神子指令行事就能看出来，“可与我一同被软禁长乐宫的这段时间，有哪怕一道文书再递给你吗？”

“别告诉我你们在防备区区一个我，更别胡诌神子心血来潮体验隐居生活。”

曲云织咄咄逼人地说完，目光落在虚夷的双腿，他曾经赤足不染尘，只怕诞生伊始就从未落地行走过。

如今穿了精致的鞋袜，踩上了污泥。

她仍然记得兰芷的反应，从恭顺谦敬到阳奉阴违，也不过是这瞬间的转变。

当神子还是虚构出来的神子时，他一举一动皆随神族所愿，不会也不存在出格，做下的每个决定都合乎于理。

可当他成为一条鲜活而真实的生命，拥有了喜怒哀惧，会有私心，更会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