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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人墓

百人墓

进来的石门这头有个凸出的长条,芩竹她们来到这间石室便立刻拽着它合上石门。关上门,缝隙消失,石室瞬间安静,只剩下几人不规律的喘气声。

“终于听不见了,吵得我想咬人。”姜绾叉着腰想寻个地方蹲下身缓缓,结果转身一看,石室正中间摆着个黑沉沉的朴素棺木,姜绾愣了下,退后两步挤到芩竹和麦子中间。

芩竹刚把商则按回布娃娃里,感到她的动作回身望去,也是顿了下,耳边传出麦子的幽幽叹息:“咱们原来是掉到墓里了……”

眼前的石室比刚才的石室要小许多的地方,整体像倒扣的碗,除了中间那叫人难受的棺材之外,“碗壁”上还雕着长相可怖的怪物,分别占据了八个方位,每个方位上嵌着颗发光的珠子,应该是夜明珠,刚够她们勉强视物。

姜绾环视着八面的雕像,弱弱道:“这些难道是镇墓兽?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芩竹瞥了眼这些像,心里有了些猜测,就听麦子开口解释:“我认得几个,祸斗,蜚……还有那个你肯定耳熟,是穷奇。”

镇墓兽是为震慑鬼怪,保护墓主不受鬼魅邪佞的侵扰,大多是些神兽,但现下这里全是传说中的凶兽,就突然有了些黑吃黑的意思,难道不怕这些邪佞被凶兽带的在墓中造反?

芩竹稳步上前,靠近那座棺材,想看看这位墓主是何方神圣。

棺材无盖,凑近乍一看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只有站在边上低头才看见,里面孤零零躺着个草人,依旧是用铜针钉着,身上还裹着张写了字的纸。

和王宅那个草人一模一样,那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个碎块呢?但自己腰间的东西并没有响啊?

“里面有人吗?”姜绾颤巍巍的声音传来,芩竹摇头,在那边惊恐的视线下,伸手从棺材里把针连带草人一同拔了出来,小心撕掉上面那张纸,递给姜绾,“看看。”自己则是在草人肚子里掏着。

麦子看着这边两人诡异的动作,晦气之下主动跑去一边转悠。

姜绾虽然也有点膈应,但只是拿张纸还是适应些,吞咽一下抚平手上的纸垂眼看着,然后看着看着又觉得熟悉,说:“这不是上次从那谁家里看的吗?嗷嗷,这次看清了,正宁二年……后面有点糊。”

芩竹眼中划过一抹疑问,姜绾的声音随之而来:“王红有那么大吗?”

之前王家草人中纸条上的生辰她们都默认那是王红,王红死时是正宁十九年,按这上面的来看,当时她已经十七了,但在幻境中见到那个瘦小女孩显然不可能是那个年龄。

所以是她们猜错了,这生辰写的另有其人,还是,这也不是谁的诞生日子?

正想着,麦子大声唤她们:“发什么愣呢,这雕像下面有个通道。”

什么线索也没有,再想也是徒劳,而且翻了半天芩竹也没在这个草人身体里找到碎块,于是拿着针返回到棺材边,想说再重新给他扎在这,被姜绾拦住了。

忽然芩竹想起了上一个草人,问她那东西后来怎么样了,姜绾正掏着火折子给她,随口道,烧了,还让她把这个也点着。芩竹看了看针,还是听了姜绾的话,放在棺材里点着,才去看麦子说的通道。

那个雕像下面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座,把挡住的一块板扣开,里面是空的,和刚才那种石道很像,所以麦子才觉得它是能走的路,况且这里半大点地方,石壁都是连在一起连缝隙都没有,也找不到其他路了。

于是三人商量了一下,照常是芩竹打头,拾起差点被抛下的蜡烛,钻进了这条通道。

通道最初只能蹲着走,宽度可以并排蹲下两个人,五步过去,就能半弯着腰直起身了,只不过前路依旧看不到头,黑漆漆的,蕴含着未知的恐惧。

走着走着,芩竹忽然停下动作,她盯着眼前的通道,不知怎么,她总觉得那里像是个黑色的漩涡,正打着不轻易看见的旋涡想要将她们吸进去。

手指被蜡油滴到,瑟缩了一下,芩竹扭头看了眼快要燃尽的蜡烛,转头问:“走了多久?”

麦子:“快半个时辰。”

“这么久……咱们是不是——”姜绾想说是不是走错了,出于种种原因,又及时止住了,可她不说,在场的几人也知道,于是通道陷入死寂。

毕竟也算是自己造成的这种氛围,姜绾还是想要补救一下的:“可能咱们没看全,其他座底下说不定也有路呢,是吧。”

“快回快回,别废话了。”麦子看她说得干巴巴,也不难为她了,着急招呼着两人返程,索性这一路没遇上什么怪事,也是一条路通到尾,就连姜绾都感叹“幸好幸好”。

芩竹偏头吹了下聚在蜡芯周围的蜡油,伸高手给前面那两个照明,走时便不自觉地盯着那昏黄的光亮多看了两眼,她总觉得哪里怪,可又说不出是哪,就像刚刚眼前那种黑暗的旋涡,此时此刻,芩竹在返程的路上竟也感觉到了。

鼻间飘来一股异香,来源像是手上的蜡烛,芩竹拿了一路第一次闻见味道,开始本是无所谓,后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又碰上什么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前面两人,然而她的手却没能挨到她们的肩,周边已然换了个景象。

香味还在,这之外还有泥土雨水的清香,耳边是噼里啪啦嘈杂的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芩竹眯开眼睛,眼前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最近处的,是一片被雨水不住拍打的枯叶。

哦,她现在躺在地上。

一道白光闪出,林子便被照亮了大半,过了一会,接上“轰隆”一声。

这个场景换成白日,那就是在陵南常山她醒来的那天,现如今这般,难不成正是劈天雷的那日。

芩竹拧眉想要撑起身子,可是身体丝毫不受控制,她有种飘在当空无法落在实处的感觉,整个人完全不像被泥水掩盖在地面的沉重,但也没有多轻松,困得睁不开眼。

从天而降的雨滴砸在眉心,滑去眼窝,而那处聚着的雨水则是顺着眼角流在地面,这让芩竹的视野稍微清明了些,远处,好像还有个人。

那人好似也穿着红衣,芩竹尝试发出一些声音,没有用,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色身影在雨中消散成粒,像是钻进了地面?

芩竹这时便已经困出了重影,她用力挤了挤眼睛,再睁开时,那里多了个人,撑着伞似乎看了她很久,感觉是个中年人,却是白衣白发,见芩竹睁开眼便侧过身去,弯下腰捡起了什么,然后……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芩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鼻间的味道没有了,她才睁开眼,手上的火光还在,就是蜡烛短了一大截,再看前面两人,也是站定不知在想什么。

麦子拧着眉头表情挣扎着,好像陷入了什么痛苦的事,姜绾嘴唇小幅度的张合,芩竹靠近才听见她发出的声,再偏开头时,那人深呼几次,自己醒了过来。

“娘啊……”姜绾弯下腰拍着胸脯,芩竹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就在后面默默给她顺着后背,就这样把那人又吓了一跳,姜绾惊恐扭过头在看到芩竹那张冷脸后长叹一声,“吓死我了,幸亏那静心咒我还记得。”

芩竹正儿八经夸她:“厉害。”然后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心魔幻阵,这种地方惯会有的,再加上最开始外面那些僧人扰乱心智的行为。我那个心魔竟然是我自己死掉了,唉……”说着看向芩竹,奇怪道“你也中阵了?不应该啊。”

芩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她说好听点叫一张白纸,说难听点就是冷心无情。要不是内心还有个初始的念头要她心系人命苍生,怕真成了铁一般的人。这点姜绾早便在相处中察觉到了,这才觉得奇怪。

没有悲喜,那当然就没有可以牵绊住她的东西,怎么会有心魔,又怎么会被卷入阵里。

其实芩竹比没有解释她刚才的经历,不像是进了阵反而像是做了场梦,梦醒了,她也醒了。而这内容,大抵也就是她的心魔——找那个被带走的东西。现在想想,那红衣人是商则,那东西就是腰间碎块,只不过因为不明原因被搞成了这样。

她垂眸拨了两下碎块,耳边传来一道叹气声,忽然发现,姜绾这些日子真是一直在叹气。不由得转头去看,那人正对着麦子发愁:“快没火了,咱得想个法子把小麦姐姐叫醒。”

这头绞尽脑汁,而被想法子的对象,心中却是一片混乱。

她开始是穿着嫁衣,踏进了对自己来说并不陌生的人家,在那里过了两年,碰见了被师父卖进来的小七,麦子的内心恍惚了一下,然后不知自己干了什么,她们二人竟然住在了一处,每日三餐,打闹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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