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说服

第058章说服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1

幼子朗朗的读书声整齐的响彻一方天地，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兰岱坐在树梢上听着,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竟有些泛起困来。

就在他懒怠的手都不愿意擡一下之时,有些尖利的斥骂声扰的他眉头紧皱。

“你这妮子！不回去看弟弟，躲着玩泥巴！你说我生你有什么用……”

兰岱寻声望去,见是一妇人提着一女童的耳朵责骂。

女童大约七、八岁的模样。兰岱第一眼见到就下意识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没在学堂内读书，免费的便宜都有人能不占？

这个想法伴随着耳畔未绝的读书声，兰岱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

幼童之声有些难辨性别，他听着读书声之前居然迟迟没能反应过来——学堂里招收到的都是男童。

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孩子都该上学,所以才会忘了这里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送女孩去读书。

他这些时日忙于在各处组建学堂,心里火急火燎的焦灼感让他拉起一个班子就急切的往下处去,一时竟有了这么大的疏忽。

他向来知错能改,等到下课就去找了他高价聘来的夫子。

有道是五两填肚饿不死,二十两银衣食足。此时普通百姓人均一年收入二十两银便可丰衣足食，便是要舞文弄墨，一年也左不过四十两银子去。

若是夫子自己开设私塾,一个学生一年大约收一石粮束修,又有节礼等物,合价约两千文,学生不过二十之数，也就是夫子一年收入不超过四十两。这四十两还得是全家的花用。

由此可见,兰岱拿出五百两银子只买一位夫子三年不收束修有教无类,那绝对是非常大方的雇主。

虽然因为免费的噱头吸引来的学生过多，每位夫子都要带四五十人,所需精力不同，这笔买卖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划算——反正兰岱也没要求他们教的学生一定要考中多少童生多少秀才，只是启蒙这些学生倒还能应付的过来。

是以夫子见兰岱来找，那是立刻扫榻相迎，笑称一句兰善人。

这时候捐建私塾搏名声的富户乡绅也有不少，这些人都会被称一声善人，只是这些人要捐也就只会捐一处，哪会像兰岱那样不把钱当钱砸了几十万两真金白银下去。

就夫子所知，他们县兰岱就捐了五所私塾，若不是县里也就十来个无缘科考能专心教学的老秀才，他怀疑他还能捐建更多，心怀一丝敬佩，这一声善人他喊的真心实意。

可是这份敬佩在兰岱说出他想要让女孩也到私塾上学后就一点儿也不剩了。

他脱口拒绝：“女子怎么能读书！”

“为何不能？”知道老秀才思想都被四书五经迂住了，兰岱这会儿也没生气，反问了他一句。

“女子读书做什么？她们又不能考科举！”在这位夫子眼里，读书就是为了考科举做官，女人又不能考科举那不是白读嘛。

“那夫子是觉得现在学堂里那些男孩都可以考科举？”兰岱又反问道。

想到学堂里那些家境清贫的小孩，夫子沉默了一下还是倔强道：“若是能得到资助他们就能考科举。”

“都能考上？”

那不可能。夫子皱眉：“当然不行，还需看天份。”

说完似乎怕兰岱驳他男子读书也无用，添补了一句：“不过若是能专心读书学了几个字也能做账房先生或卖字糊口。”

没想兰岱还就拿他添补的那句话来说事：“要这么说女孩不是也能学两个字做账房娘子，也能卖字。”

“那怎么行！女子的字怎可拿去买卖！”夫子很是激动，脸色都有些涨红。

兰岱面上是全然的不解：“为什么不能？女子的字更贵重？”

“当然不是！”被培养出大男子主义的夫子当然不可能觉得女子的字会比男子的字贵重，否认时鼻子都喷出了气。

“那为什么？”

“女子的字落在外男手里有损名节！”

“什么名节？”

“不守妇道！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光明正大的卖字怎么是私相授受？”

“呃……”夫子被问的卡了一下，转了个方向回答：“女子应当为夫守节，人和字都该属于丈夫，怎么能拿去卖予他人！”

这样流氓的言论让兰岱好不容易安稳些的情绪又有了剧烈的起伏。

他现在怀疑这样的夫子能不能教学生点好的了。

然而这个时代读过书的人太过稀少，他总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去传播学问，他按下心中的暴戾，顺着夫子的逻辑找漏洞：“夫子的意思是女子嫁给的男子无用，家中穷困潦倒，公婆立马要饿死街头了，女子也要守节不能卖字是吗？”

兰岱要是说女子自己要饿死街头了，夫子说不定就点头了，然而他很缺德的说要饿死的是公婆，夫子：“……”

他很艰难的挤出一句：“……特殊情况理当变通。”

兰岱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冷冰冰的目光让夫子慎得慌，不得不继续往下说：“百善孝为先，为尽孝道，有些不得已之处应当理解。”

“这样。”兰岱点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给女子尽孝道的机会呢？”

“这话从何说起！”不孝、不让尽孝可都是大罪名，夫子怎么能认。

“你是不是说女子不得已时卖字补贴家用是尽孝道？”

“是。”

“那她能卖字她是不是得先会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