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蛇与树（一）

第22章蛇与树（一）

（一）

复生的蛇喜欢谢游之的树。

从谢游之打开精神世界，把树显出来的一瞬间，蛇就相当愉快地从复生的身上爬下去，攀到了树上。

它把自己变大，尾巴尖搭在树根那儿，缠了五六圈，黑色的、滑腻的蛇鳞在树上蜿蜒，散发着淡淡的绿光，总给人一种危险的美感。

蛇头美美地撑在枝桠上，它眯着眼睛，对复生吐了吐信子，看上去对这个新的攀缘物非常满意。

看着蛇抱住树的模样，谢游之终于明白，每天深夜里那种仿佛被人抱的要窒息的感受是怎么来的了。

以往他还以为是自己睡姿不端的问题。谢游之默默想，困扰他多日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它喜欢它，”复生明白蛇的意思，他和它是同为一体的，“蛇想知道它是否可以和它玩。”

这还是蛇第一次找到想要一起玩的精神化物。

以往见到希尔的狮，它的第一个问题永远都是‘真的不可以吃这头狮子吗？’，见到淑儿的象也是‘真的不可以吃这头大象吗？’。

复生并不对伊泽姆的团员抱有敌意，蛇也没有敌意，它只是想吃掉它们。蛇对他人从来没有忠心。

“当然没问题。”谢游之答道。

“那它可以一直和它待在一起吗？”复生又问。

“如果它不觉得无聊的话。”谢游之替树回答说。

蛇高兴了，复生也高兴了。

和蛇一样，复生坐在谢游之身边，环着他的腰际。蛇抱着树，复生抱着谢游之，分配得相当合理。

得到复生的同意后，谢游之把黏糊着树的蛇一起收到了精神世界里。

现在，谢游之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在睡觉时悄无声息地死于蛇的缠抱了。

结婚了将近七个月，身为夫妻的谢游之和复生，终于谈起了彼此的身份。坦白了彼此的精神化物，谢游之没有再问关于精神化物的其它。他没有询问复生有关蛇的能力，也没有企图打探复生是如何成为蛇的所有者的。谢游之在涉及隐私的事上，总是有着恰到好处的克制。

“我以为你听到我说这是庄园，就知道我是个世袭贵族。”

谢游之说，他原以为复生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复生变了个姿势，他趴在床上，双手肘撑在谢游之的大腿，托着自己的脸，“我以为庄园就是大房子的意思。”

他的脚拍打着床垫，啪啪作响。脚趾甲上还涂着蓝紫色的指甲油，是刚刚谢游之帮他涂的。

“你呢，复生？”

谢游之靠坐在床头问。

在最初见面时，谢游之就知道复生说自己来自于馥郁星球是谎话。

复生并不适合说谎，谢游之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的习惯——譬如现在，他都忘记自己曾说过来自于馥郁星球了。

谢游之坏心眼地提醒复生，“复生，我记得你说过你来自馥郁星球？”

复生这才想起这茬。

从十八岁离开伊泽姆之后，复生在宇宙里四处蹿游，到处玩儿。当时，他的通行证办的出生地是馥郁星球，他就这么告诉谢游之了。

“我骗你的。”

复生理直气壮地说。

骗了别人，复生还颇为不讲理地倒打一耙，他哼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你好笨噢，谢游之。我骗你，你都看不出来。”

谢游之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对啊，确实是看不出来。”

“以后复生不能骗我了，好吗？”他摸摸复生的长发。

他柔软的指腹顺着复生的长发，复生喜欢被谢游之抚摸，他的动作总是很轻、很温柔，不带任何其它的含义，像暖和的风。

复生眯着眼睛想了想，他的脚背拍拍床榻。他想谢游之都这么笨了，他以后还是要少骗他了，要不然谢游之就太可怜了。

“好吧。”复生还是答应了。

答应完后，他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承诺，于是他又改口，“我以后就小小地骗一下你。”

“小小地骗一下吗？”谢游之被这个说法逗笑起来，他半捂着嘴，笑着说，“那就小小地骗一下吧。”

话题回到复生的来历，“复生，你出身哪儿呢？”谢游之接着问。

复生不确定能否告诉谢游之。

伊泽姆没有这方面的规定，阿普也没有告诉过他，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们往往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死了。

复生擡起头，望向谢游之，谢游之漂亮的蓝眼睛里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复生很喜欢谢游之，思量片刻后，他决定告诉他。

“我来自伊泽姆。”他说。

“伊泽姆？”谢游之从记忆里找到与之对应的信息，“星际马戏团？”

三性星系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伊泽姆马戏团，他们每年有五次表演，都是免费的，停靠的星球不定，表演的内容也不定，但都能给所有人带来欢乐。为此经常有人会跨越星际，赶着去看他们的表演。

谢游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擡起眼，盯着复生，盯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