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不信任

苟夙被带回审讯室。苟延岑和王欣惠歪歪斜斜地倚靠着，以惺忪睡眼相迎，而长排坐椅的另外一边，苟澈上身横躺，两脚踩地，已睡了过去。

“小夙……”见苟夙面色黯然，藏了满腹的心思，苟延岑和王欣惠本想问她鉴定结果，话到嘴边又生生地打住。

不用问了，结果肯定是不尽人意。

不然，她迎上他们的目光时，多半会带着笃信和坚定。

苟夙什么也没说，她在等，等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再一次踏进这间审讯室，然而，左等右等，任时间静默流逝，那个警官却始终不见来。

当最后一丝等待消耗殆尽，苟夙等不下去了，真的等不下。

她匆忙站起，走向门边，确切地说，是门背；铐着手铐的手半举，用力敲击。

“有人吗？来人！”苟夙喊话。

守在审讯室外边的两个警察听到了，紧闭的门应声打开，其中一个问：“什么事？”

苟夙答：“那个警官呢？在哪？我想见他。”

“是要坦白，从实招来吗？如果坦白，我们也可以做笔录的。”另一个对她说。

“我的笔录，你们相信？确定不会认为是在编故事、耍花招？”苟夙不满鉴定结果，语带讥讽。

是的，那份结果一出，对她而言是致命打击，之前所讲的一切，极大可能地会被推翻掉。

推翻了，意味着什么，苟夙比谁都清楚。

正是因为太清楚了，而她又不肯接受，不接受自己的精神状态，真的出了问题，不接受已自觉好转了的心病、抑郁症状，愈发地加重，所以疑虑渐深，对谁都不信任。

不信任的种子一旦埋下，即使表面冷静，却也拦不住想要与现实抗衡、反击，用嘲讽的语意。

两个警察听出了她的嘲讽，义正言辞地回敬：“你招不招，我们都是以事实为依据；干了什么，没干什么，会进一步调查，对社会有个交代。”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请帮个忙，替我传达。”最开始的问题，苟夙又重申了一遍。

对，她必须要见到那个警官。

两个警察关门，没有过多的回应。

但不过，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却在她以为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出现。

想来，是有传达了的。

那个警官推门而进，手上的动作，仍旧是拉坐椅，快速入座，面对着电脑显示屏，露出半边脸。

苟夙讲话很直接：“我们一家，对这桩洗钱案毫不知情，不仅不是既得利益的一方，而且，还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被借壳，设计陷害……”

“是不是既得利益，或者被设计陷害，这个需要调查。”那个警官手握滑鼠，点开，面部一如既往地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事关重大，我说的话，请一定要相信！”苟夙望向对面警官露出的半张脸，慎重其事地表明。

那个警官的视线从电脑显示屏移开，另外一边脸露了出来，他直视苟夙，指出：“不相信的人是你。”

“我相信。”苟夙矢口否认。

“你的眼神，透露出的可不是这些。”那个警官摇头，不急不徐地驳了回去。

“我很清醒，也意识到案情的严重性，接下来的话，麻烦听我讲完。”

其实，苟夙想说的是，不要因那份鉴定，否决她之前，包括之后所讲的一切。

“你讲。”那个警官回复得很干脆。

“我有问过涉案金额，也了解到，受害者有多悲惨，那些作恶的人，有多泯灭丧尽……”苟夙开了个头。

“我们一家，在听到受害者惨状时，是怎样的悲痛，伤心难过，警官应该目睹了？这种毫无底线、恶极败坏的缺德事，做了良心会不安，无数人命、血泪堆积的钱，给再多，也过不了良知的那一关……”

“你想表达什么？”苟夙还要往下讲，被那个警官打断。

“我们是冤枉的。”苟夙没法继续，只能浅简作答。

“与受害者共情，是行骗作恶，下套前的功课，不了解，不做足，又怎能抓住受害者的各种需求、窘迫、苦痛心理呢？”那个警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共情了以后，该下手的，毫不手软地就下了；良知？如果有良知，不会走上那样的道路！”警官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眸光探向了苟夙，以及苟夙一家。

这是在告诉她，共情了又怎样？该作的恶，还是会做。

洗钱流程中的一环，有证据指向他们一家，这是不争的事实，警方费了很大的工夫，查到了，按规矩办事，这才付出了行动。

一通抓捕，听了悲惨讲述，就拿共情说事？

共情不是豁免金牌，这个自然要打断。

“我有提到过，我们家的电脑和手机被入侵，被操控，个人信息、素据这些，作恶的人基本上已精准掌握，军队和警方，用于国安、防止泄密、抓捕类的技侦设备，他们都能通过非法手段获得，而借我们家三件套、四件套的壳，转移脏款，洗钱，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总有那样的渠道，即便没有，为了巨利，也可以创造，以现在的科技，并不是完全没可能。”

苟夙苦笑，直视那个警官，把想讲的话，先他一步讲出。

“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警官听了，松开握滑鼠的手，与另外一边的交叉环抱，靠向椅背时，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你们相信我吗？”苟夙问。

很快，得到的回答是：“要有证据，我们只看证据。”

“我提供了线索。”

苟夙想讲的，可不止这些，碍于目前的情势对她不利，而多说，又明显是不益的，她在提醒自己，要懂得适可而止。

“是提供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