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布置 - 香火余烬 - 陈知理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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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布置

明亮的令箭划破洒金街的长空,极为亮堂,压得照亮罗府的数百根烛火都有些黯淡,罗府里忙前忙后的家丁和丫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俯身忙着各自的活计。

罗府的堂屋内,少年正襟危坐,头不转,身不歪,只有眼神死死地落在罗玉生的身上。

那名管事的老伛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去,诺大的偏堂上只有凌岳和罗玉生两人,一大一小,互相对视,气氛着实有些微妙。

啪!

一部被烧得只剩半截的粮铺账薄‘不经意’间从少年的怀里掉落,落在偏堂的地板传出清脆的回响。

凌岳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弯腰躬身将账本捡起来,重新放在怀里。

罗玉生坐的位置能明显看到账薄上一些关于进帐支取的银钱记载,顿时眉头微皱,道:“这种要紧的东西,大人还是保管得好一点,免得不小心弄丢了给自己找些麻烦事。”

凌岳轻笑道:“罗掌柜的说得极对,不过在下这丢三落四的坏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老是徒增烦恼,看来总得吃次大亏方才能记得住。”

罗玉生客气道:“凌大人说笑了,这人哪能以吃亏来自省自觉。”

凌岳摇摇头,站起身来,向罗玉生抱拳告辞道:“既然罗掌柜对于吕正此人并无印象,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此番叨扰,实在是职责所系,还望罗掌柜能海涵。”

“官府办案拿贼,本就是职分所系,罗某未曾帮上忙,才是忏愧至极,还望大人见谅。”

客套寒暄的话总归就是那些,凌岳请辞后转身便向堂屋外走去,可在离门口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踩中一块凹凸不平的砖块,身子一颤,怀中一抖,一枚质地上佳的碎玉突然被抖落下来,随着走动的惯性滚落在地上。

少年极为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转头朝罗玉生歉意地笑了笑,蹲下身子将碎玉拿起来,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种釉田县产的玉打磨得实在是光滑,放在怀里也不妥当,老是掉落,看来还是得用木盒装起来才行。”

罗玉生举着茶杯朝少年笑了笑,“大人还是小心为上,釉田玉向来不坚,别给摔坏了。”

“多谢罗掌柜提醒。”

当凌岳走出罗府的大门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德富巷距离主街的距离不算短,自然没有灯火通明的感觉,除却几家住在巷子里的大户外,其余的地方尽是漆黑一片,走动间基本难以看清三四丈外的情景。

凌岳左手持着剑符,右手轻按在刀柄上,走在巷子里时神色极为凝重,几乎每隔两三步都会略微地降下步子,察看四周的情况。

这摸黑小巷,夜里无烛,这可是上好的杀人地,若是有心,于此地埋伏,基本可保万无一失,不知道这茶马采办罗玉生将家宅安置在这里时有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形。

虽然少年的举止有些谨慎,走一步顾三步,但看起来好像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一直到他走出德富巷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让凌岳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望。

最后,凌岳回头看了眼德富巷黑漆漆的巷子,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洒金街主道上,混迹在出来寻花问柳的风流雅雅士里,渐渐消失于此地。

西街处一家专事卖修筑房屋用的石料店,凌岳驻足于此,看着囊中越来越羞涩的银钱,忍着心疼买了点没人用的边角料子,花去五枚铜钱。

东街一家专事卖木料的木料店,少年摸着硬度十足的木材,在伙计大力卖嘴下,买了四根树皮都还没有剥干净的木头,经过一番堪比沙场伐敌般的讨价还价,嘴皮都快要磨穿的情况下,共花去凌岳八文铜钱。

东市一家名为‘铁杵磨成针’的针线铺,凌岳看着盒子里十来根细如捻指麻线的铁针,咬咬牙,用囊袋里仅剩的二十几文铜钱,连缝衣针带木盒全都给买了下来。

官府赏赐给中榜童生的银钱和少年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算是彻底花了个干净,连一文都没有剩下。

这些铺子的动作很快,在凌岳刚回到桂花巷后不久,石料和木材紧跟着就送了过来,拉车的几位苦工将货物卸下来,摆在院子里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凌岳烧煮着热茶,请几位搬货的苦工喝了杯热茶,道声辛苦,再送他们出门离开,紧闭门户。

桂花巷是老巷子,除却酿酒的工坊外,就只有两三户人家还在居住,彼此间隔得挺远,凌岳院子里的动静根本传不过去,所以他很放心地拿出钉锤梭刀等器具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打磨石料,切割木材,再刨坑灌水填灰,从小就独自生活的少年干起这种粗活来那是一把好手,手脚比起练武时来还要灵活。

原本凌岳还要准备绳子,不过这间院子原本便配有绑人用的粗麻绳,现在倒是可以就地拿来使用。

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和嘶嘶的切割声不绝于耳。

等到少年将这一切都忙活完后,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这个时候的桂花巷里安静得有些令人害怕,除却风声外,也就只有贼鼠出来偷食,碰坏瓦罐的响动。

凌岳回到屋内,关好门窗,点燃烛火,拿起一本从捕房带回来的书,坐在烛火旁,秉烛夜读,此般安宁幽静的环境倒也让读书变得容易些,读着先贤的高论文章,少年时而点头应和,时而皱眉深索,颇有捧着圣贤书,阅尽书中理的感觉。

时值后半夜的时候,春熙街的打更人敲锣打鼓,高唱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走过桂花巷时,已经是将近三更的时候,凌岳此时已经读完两遍手里的书,在听到打更人的唱时后,揉了揉发油的脸庞,眉头皱起,这时候已经不早,若是再没有个风吹草动,想来肯定是不会来了。

可就在这时,院子里骤然传来一道踩在湿泥灰里的响动,那是凌岳先前在院里刨的坑,上面铺着一层不起眼的干草,而且位置很隐蔽,在院墙的最下方,若是白天的话还可以看见不寻常的地方,可在夜里根本发现不了。

在听到这声响动后,凌岳眼神里精光一闪,却并未有其余动作,反而神色更为认真地看起书来,只是那放在桌上的横刀已经半出鞘,头上的束发用的木冠也已经有些不正,显现出此时少年并不平静的心思。

就在这道踩干草的响动响起后大约半个时辰内,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仿佛先前不过只是错觉一般。

凌岳的耐心自然是足够的,而且不认为是先前是自己的幻听,毕竟他的心思可就在自己布置的这些东西上,一直都没有放下过谨慎。

轰!

突然,一道被重物砸中的剧烈轰鸣响彻在院子里,而在听到这道轰鸣的霎那间,凌岳一下子拔刀出鞘,一把推开屋门,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虽然天色太黑,但透过内屋的烛火光亮,还是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站着位蒙面的黑衣人,只是现在的他有些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右腿腿沾满着湿泞的泥土,拳头上斑斑血迹,地上还有着两块碎成两截的厚实木头。

凌岳看着眼前这一幕,自然觉得有些好笑,此时见面,心里已有所定,也就不再客气,道:“在下小的时候家里实在是穷,吃不上粮,于是在缸里没米上灶的时候,就总会琢磨着些奇淫巧技去山里游猎,打些野味回来果腹,这有些时日没有动过手,也不知这活计做得还够不够精细,有没有用。”

蒙面黑衣人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在看向这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院子时,那眼神里的小心谨慎之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直到此时,黑衣人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已经钻进了套里,眼前这小子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实际上心思敏锐得很,想来一开始就是抱着‘引君入瓮’的心思去的罗府,就是不知此子哪里来得这么大信心直面一位炼骨三品的武学大家,莫非第七捕房的王泰也在此地?

他眼神凌厉地四下察看,若真是王泰在此,那结果还真不好说,早就听其他人说第七捕房的王捕头修为惊人,极有可能是第四品的高手,这要是被埋伏到,要想全身而退的话,还真是有点困难。

凌岳看到黑衣人在院里左顾右盼的样子,大致能猜到后者的想法,于是轻笑道:“阁下不用看了,这间院子里就在下一人。”

蒙面黑衣人转头看向凌岳,语气森然道:“我是该说你这小子狂妄呢,还是无知,莫非以为你这连第一品修为都还没有的身手,再凭借一些低劣的陷阱就能留得下我?”

凌岳低头看向黑衣人流血的拳头,轻笑道:“留?在下为何要留你,阁下深夜造访,难道为的不就是在下么,莫非这目的还未曾达到,就要走了?”

心思缜密的少年还真怕这蒙面人只是略微受到些挫折便就此离开,那他之前在院里的那些布置就毫无用处了。

他煞费苦心的诱贼而来,若是不留下些什么,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小贼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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