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谢家
皇城今年的暑气来的十分的急,几乎是一晃眼就热了上来。再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灯节,当日画舫的事宜也已经准备的妥当。
沈问歌还去画舫之上转了一圈,又布置了些细节处,才彻底放心下来。
皇城中的百姓们都处在即将到来的灯节的祥和欢庆之中,沈问歌也收了裕阳公主的拜帖,准备灯节那日带她进画舫中。
不过好日子时,总是有不长眼的会撞上这种日子,上赶着送死。
京郊自从沈问歌回来之后越发的不太平,那些土匪打劫去官家的马车越发的猖狂。就在皇城脚下,如此肆意妄为,定然是有些资本的。官府遣人缉拿他们将近七天,却始终摸不到他们这些匪贼的尾巴。他们仿佛是会飞天遁地一般,对皇城周围及其之熟悉,甚至可以摸清那些官兵的行动路线。
沈问歌对此颇感兴趣,她才不信打家劫舍的匪贼们有能力次次逃脱,他们背后定然是有指点他们之人。
至于是谁......沈问歌将切好的西瓜放进嘴里,舒服的眯起眼。这西瓜锦书特意在井水里冰过,清甜冰凉很是消暑,小孩子应该十分喜欢的吧。
沈问歌思及此,让锦书准备了一个食盒的西瓜,让她准备送出去。
这些日子,每隔三天她都会让锦书去谢若卿的住处去送东西。那里早就没有了人,他们两兄弟很是谨慎的搬离了那里,似乎不愿于她再打交道。一开始放在那里的东西都是些吃食,衣物,怎样送过去就怎样维持到锦书再去之时。
沈问歌也不在乎,继续送,只不过再去时多带了些珍贵的药材。果不其然,谢若卿是会回那间茅草屋的,他将那些药材收下,还留下了字条道谢。
至于那些药材哪里来的,沈问歌问过王管家,好像是上次圣上,赏赐下来给祁衍的,不过现在被她借花献了佛。
他们两个说这话的时候,祁衍正好是刚从门外回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见到她后只是撇了她一眼,又故意转头看向别处,生硬的紧。
一幅我不同你说话我也不想和你说话的模样。
沈问歌倒是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生龙活虎的消失在回廊处,才转头同王管家道:“从库房中多拿些药材给我,越多越好。”
吃人嘴短,这事还是瞒着祁衍的好。
他们自打那日之后再也没有说过话,同住一个屋檐下,吃饭也是相顾无言。偶尔沈问歌抬头夹菜时,会撞见祁衍不经意闪躲的目光。
这些日子,祁衍不再放浪,京中对他的传言少了些。沈问歌也能切身感受到祁衍的变化。
比如说现在——
沈问歌看着桌子上的菜兴致缺缺,她今日贪嘴吃的西瓜多些,根本吃不下东西。祁衍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经意间将平日里她爱吃的菜色向她这边挪了挪。
沈问歌没有动筷,倒不是厌烦,是实在的吃不下。
两人无声对峙。
最后还是祁衍忍不住先开口道:“我这几日不会回府吃饭了。”
“......”
“我是要去京郊灭匪。”
沈问歌乍然没有听懂祁衍话中的意思,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和祁衍目光对视。
祁衍只觉得耳根发烫。这种情绪叫他无地自容,他祁衍什么时候需要讨好别人过?自己的老子在战场上厮杀那么多年,他还不是想怼就怼了?
他一时间硬气起来,嘴上根本不讨饶,反是质问沈问歌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府?难不成你真想当个寡妇?”
实话实说,祁衍那一瞬间,是怕得到一个肯定答案的。
他忍不住甩了筷子,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方静一静。走的时候,他故意走得快些,生怕沈问歌一个眼尖,瞥见他滚烫泛红的耳尖。
沈问歌被祁衍这行为搞的愣在餐桌上,久久未能回神。
这人莫不是被严苛的军规搞得疯癫了吧?
不过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得自在的祁衍,怎的突然要去剿匪了?
沈问歌用帕巾擦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祁老将军的意思。
不过,既然是剿匪,那她怕是要同谢若卿再见一面了。
当然,还有那个人参娃娃似的谢承。
想起那样乖巧又可爱的小孩跟着他哥流离失所,沈问歌在心里盘算着,只怕是要将购置些宅子的事提上日程了。至少,在遇险时,不会连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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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沈问歌所料,不过两日,估摸着那帮匪徒已经听闻朝廷派人剿灭他们的消息,正在慌不择路之时,有人向望月楼递了一只珠钗。
这珠钗是清晨老鸨派人送过来的,可沈问歌故意等到傍晚天方擦黑的时候才动身去到望月楼。
此番来,沈问歌连锦书也没带。隔着老远,眼力好的她就瞧见了一大一小站在人流进出频繁的望月楼跟前,小的那个正拿着新买的风车没心没肺的玩着。大的那个脸色阴沉,衣摆被揪得褶皱。
他们都还穿着那日沈问歌醒来时的衣服,不过今日谢承的辫子,却是扎得整齐,看来两人都是打扮过一番的。
“我来晚了。”沈问歌施施然走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也没有多去理谢若卿的神色,只是示意他们两个跟上她,她也没有回头,直接向望月楼里面走去。
谢若卿看着沈问歌的背影,又看向拉着他衣角要跟着救命恩人进去的谢承,咬咬牙,走进了那个他所厌恶的,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踏足的烟花之地。
沈问歌有一阵子未曾来望月楼了,这楼里到了晚上,还是这么的热闹。她在进老鸨留下的那间空屋前,特意派小厮去取些小孩喜欢吃的吃食拿到房中,然后再转头,面若冰霜的少年依旧紧张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犹如困兽,警惕小心着周遭的一切,哪怕这里的环境是个笙歌艳舞的安乐窝。
眼前的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带着读书人独有的倨傲,以及那江南人独有的矜持精贵的气息。
这也是沈问歌到现在还记得谢若卿的缘由。他像是一株傲梅,让人过目不忘。
只不过,现在这株梅花,长出了刺。
“我之所以在这里等你来,不过是看贵重的珠钗有没有到你手中,既然到了,那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谢若卿转脸就想拉着谢承走,没想到这时候门开了,是去而复返的小厮,端着芙蓉糕,蜜饯,果糖之类的小吃进来,琳琅满目,谢承当即走不动路,眼睛巴巴的盯着那块雪白诱人的芙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