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无法挽回
第113章无法挽回
薛家庄园的这个湖，约占半坊之地，当真不是那些圈在深宅大院里的‘大水池子’可比。这里原就是个背靠大山的天然湖泊，如今又经过薛家的扩展和精心修葺，虽则多了些斧凿的痕迹，但到底保留了大部分天然的野趣。
湖中的鱼类众多，数量更是可观，特别是此处成了私家园林后，没了捕鱼的渔民，这湖中的鱼儿颇有泛滥之势，无需瞄准，一网下去绝对收获不菲。
众女郎们还是第一次现场围观捕鱼，个个兴奋的不得了。见那网兜里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小鱼儿，有那不淡定的惊声尖叫起来，当然是惊讶或者惊奇亦或者惊喜，还不至于惊吓。千万别怪女郎们大惊小怪，谁让她们投对了胎，天生娇贵呢？一条活鱼从河里被捕捞上来再送至女郎们面前，是要经过以下几大步骤的：
一，一条活鱼，装在水桶里，活蹦乱跳的进了庖厨里。
二，一条死鱼，可能全须全尾，亦可能被五马分尸后，进了锅里。
三，一条或若干块，香喷喷的鱼，一铲子下去后，安息在了各色精美的盘子里。
最后，女郎们举着筷子，终于看到了这条已经经历了从生到死的鱼。
今日的船宴，最具创造性的，就是让女郎们亲自见证一次若干条活鱼变成死鱼，再变成一盘可口菜肴的全部过程。薛瑛为自己的‘残忍’创意感到沾沾自喜。
众女郎们的兴奋没有感染到原本最热衷于玩闹的王三娘，她心不在焉的欣赏着那些摇首摆尾的鱼儿在网兜里奋力的挣扎，然后蹦蹦跳跳的在甲板上绝望的扑腾。
她的眼角余光时不时的瞄向崔芳仪，她还没有放弃这段十来年的友情，她还想再努力一把。她们之间不过是因为阿恕而引起的误会，既然是误会，为何不能解释清楚呢？正如那些沦为刀俎的大鱼，即便要死也不会放弃翻腾，它们至死方休，或许只是出于本能，但她王三娘则是为了坚守！
可惜，王三娘的决心没有顺利的感染到崔芳仪，她似乎全未察觉到背后伺机想要上来搭话的王三娘，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与一众女郎们欢喜的欣赏着洛阳城有名的切鲙大师的手艺。
切鲙大师，姓李，我们且称他为李博士。李博士从甲板上选了一条长约四十公分，重达十公斤左右的大鱼，银色的身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尾部则为靓丽的橙红色，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鲤鱼。
其实唐律有规定，不得食鲤，否则会被施以杖刑。这原因嘛，想想大唐主人的姓氏就明白了。不过，如今是大周，主人姓武，虽然唐律还是这么用着，但爱吃鲤鱼的人们总算是可以稍稍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了。可话说回来，就算还是李家王朝时，民间食鲤鱼者那也是比比皆是，只要大家互相之间没有仇怨，都是睁一眼闭眼的就算了。
当然，李博士选这条鱼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他唯一的理由是：这傻鱼，没心没肺的长那么大作甚，不是存心让人看着眼馋嘛！
而围观的女郎们，大多是五谷不分的主，能不能认出这条银身红尾的鲤鱼是个未知数，当然那种全身或是红色或是橙色的观赏类锦鲤，她们还是相当熟悉的，基本上每户人家的池子里都有那么几尾，供无聊的女眷们消遣解闷喂着玩儿。
李博士熟练的将那大鲤鱼一甩，直接将其摔晕了。看得一众女郎大呼不忍。‘残忍’的李博士无动于衷，气定神闲的开始用清水将鱼洗净，而后手法娴熟的去鳞，但他没有事先剖出鲤鱼的内脏，他直接取出打磨的锃亮的专用刀片，共有不同形状，五六把之多。他捻起其中一把，对准了鱼肉最丰厚的位置，开始举重若轻的切割起来。他刀速飞快，令人眼花缭乱，而那条晕厥的鱼仿若死了一般，没有半分动静，任凭李博士施为。
约莫一盏茶后，李博士已然完成了切鲙，那条鱼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和内脏，以及鱼刺多多的后半截鱼尾。鱼兄弟最后安息之前，嘴里还冒了个泡。
众女郎们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直呼‘庖丁解牛’再现。连郁郁寡欢的王三娘都为李博士鼓了两声掌。李博士淡然以对，不以为意，收拾完自己的刀具后，便施施然退场了，果然是大师风范啊！
婢子们将一盘盘切鲙端了上来。王三娘好奇的夹起一片鱼肉来左观右瞧，当真是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啊！蘸上李博士特供的作料，将鱼鲙放入口中，舌尖上立时传来凉丝丝的感觉；仔细一品，鱼肉的鲜美嫩滑完全的保留下来了；慢慢咀嚼，除了酱汁的味道，还有点来自鲜鱼肉的回甘。当真是味蕾的极度享受啊！
除了几位吃素的，以及几位同情心泛滥的，不敢吃鱼肉外，其他的女郎们无不是体验了一把鲤鱼切鲙的极美滋味。
午宴后，画舫慢慢悠悠的靠了岸。此岸非彼岸，乃是大山脚下的一处桃林。
众女郎上岸后，脸上情不自禁的扬起了胭脂色的微笑。只见眼前桃花正盛，层层叠叠的，仿似粉云霞雾缭绕。这样的桃林，思源斋里也有，王三娘忍不住想起了郑瑞。
去岁今朝，亦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时，郑瑞牵着她的手，带着她闯进了那如梦似幻的桃林中，芬芳的桃瓣将他们围绕，耳闻着他轻快的短笛声，望着他温暖清亮的眸子，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妙感觉？好似这天地间，唯有这花，唯有她与他！
“有佳景无佳人，岂不缺憾，我们便去做那景中人罢！”那是郑瑞与她说得话。王三娘暗笑，怎记得这般清楚，若被郑瑞那厮晓得，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
“锦儿说得没错，姐妹们还愣着做什么，咱们且去桃林里做一回桃花仙子如何？”
王三娘面现羞赧，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将脑海里的话语念叨了出来。薛瑛这妮子也真是，耳朵忒是灵光，还这般大声的嚷嚷出来作甚！
感受到了王三娘幽怨的目光，薛瑛不明所以的回视。见她两眼的问号，王三娘噗嗤一笑，笑这妮子傻得可爱，亦笑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扭捏。
薛瑛见王三娘终于又开颜了，脸上的酒窝渐深，笑言道：“总算看到你开心起来了，否则我也跟着郁闷！”
王三娘略带歉意道：“倒是让你费心了，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一贯的没心没肺，你这里吃得好玩得好，我哪里有不开心的道理？”
薛瑛一脸认同道：“在我这里，那就得痛快的玩，痛快的笑，不玩不笑的，便是与我薛五娘为难，我可不依！”继而又大声对众女郎道：“这桃林颇大，大家跟紧了，走丢了我可不负责找！好了，姐妹们，咱们穿过桃林，去摘樱桃吧！樱桃可不多，先到先得哦！”
众女郎纷纷应诺，热热闹闹的入了桃林。
漫步在桃花林中，王三娘忍不住又想起了郑瑞。自从在杨奴儿家匆匆的看了他几眼，之后便再没见过他的面。只上月铃铛带来了郑瑞说尽快筹备聘礼娶她的话让她又欢喜了好一阵外，直到今日，她都没机会见到他。
真后悔那日没有亲自上门祝贺他高中，他一定也是极希望自己去的吧？这几日又恰逢寒食节，郑瑞捎了口信来，说是回乡祭祖去了。他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却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真的好想他啊！
行走了约莫一刻，桃花渐渐稀疏起来，眼前又是另一幅画面。一人高的数十株樱桃树，错落在小山坡上，苍翠茂密的树叶间，一串串火红的樱桃果子格外显眼。众女郎欢呼一声，纷纷提着精巧的小跨篮，围着樱桃树打起了转。
崔芳仪带着小婢就近选中了一颗樱桃树，开始摘起了樱桃。
王三娘逮到机会就往前凑，她走到崔芳仪身边，见她伸手要摘一颗又大又红但却挂得较高的樱桃，使她不得不踮起脚来伸手去攀，王三娘仗着自己身量较高，立马下意识的伸出手去帮她采摘了下来，然后微笑着递到她面前。
崔芳仪怔愣的看着那么轻轻巧巧的送到自己面前的樱桃，忽然间沉下脸来，一声不吭的别过头去，带着婢子转身就走。她们换了一颗樱桃树，又自顾自的采摘起来。
王三娘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主，她继续围着崔芳仪打转，任凭崔芳仪不理不睬，她就那么坚持的跟着她，看得一旁的铃铛都替自家小娘子委屈和不值。
崔芳仪终于受不了了，冷冷地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我看上的，你都要夺了去才甘心！”
“我没有！”见崔芳仪终于和自己说话了，王三娘抓紧机会开口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跟阿恕……”
“住口！我不想听！”听她提起徐恕的名字，崔芳仪脸色更冷了。
“你有误会，所以心里才会不痛快。”王三娘一本正经道，“可是，只要解释清楚了，误会消除了，你心里不就好过了么？为什么不听呢？”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你也不用解释什么！”崔芳仪淡漠的转过身去，带着婢子又换了一个地方。
王三娘不依不饶的跟上去，道：“既然没有误会，你为什么就不理我了？难道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了就没了？”说到后来，王三娘的语调都带了一丝颤抖。
崔芳仪沉默了。
良久，她忽然抬腿向樱桃林的深处走去，头也不回的道：“有什么话过来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们俩别跟来！”后一句却是对她的贴身婢子和铃铛说的。
铃铛有些担心的看向王三娘。而王三娘终于等到了与崔芳仪谈话的机会，心中稍定，冲铃铛挥了挥手，便举步跟了上去。
直到四下无人，连女郎们嬉戏的声音都闻听不见的时候，崔芳仪终于驻足停步，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向王三娘道：“有什么话，说吧！”语气颇不耐烦。
见她如此，王三娘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嚅嗫了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崔芳仪皱着眉头，绕过她就准备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