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46章打开门

弗莱伊的头还有点疼,他眨了眨眼睛，努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由于距离过近，睫毛扑扇的时候,似乎有扫到对方的脸颊，反馈回来一种微妙的阻力。

他和d,紧紧挨在一起？

“不稀奇,反正我是个布偶。”弗莱伊想,“等等,不对！”弗莱伊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阵稍显迟缓的指令传达过程过后，他看到一只成年男子的手掌抬了起来。那是一只皮肤白皙的手，青筋隐于薄薄的皮肤之下,泛着青色,稀薄的血液流动，使得这只手掌有了点人气。

握拳,弗莱伊想着,那只手掌上的五指果然跟着握紧。松开,五根手指又打开。虽然动作稍微有一点慢,像是因为经络不通,血脉堵塞,所以需要那么一点儿缓冲的时间,但很快弗莱伊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他在控制的身体。

怎么回事？我这回又是到了什么身体里？

弗莱伊猛然翻身坐起来，d也跟着一个骨碌被撇到了一旁。

“唔……”弗莱伊捂住胸口,感觉那里有点儿凉也有点儿疼，低头一看，好家伙，□□的胸膛上明显无比的一道伤口，皮肉外翻，露出里头森森的白骨。

这具身体？

难道是？

弗莱伊左摸右摸，放眼看去，在地上不远处发现了他曾经栖身过的那个布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在其中的缘故，布偶看起来又有些不一样了。身形小多了，而且五官也再度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平板。

“我进到了那具身体里？发生了什么？d……”弗莱伊猛然想起，赶紧去看一旁的d。后者仰面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一动不动。在他左胸也有个伤口，鲜血浸染了他的衣服，好在此时伤口被看不见的精神力给封堵住了，已经不再流血，一旁的地上则扔着血迹斑斑的白剑光明。

弗莱伊对比了一下d身上的伤口和他自己身上的，多少明白了点什么。

“你是脑子有病吗？不知道这样会死？”弗莱伊也顾不上去检查自己的状态了，着急忙慌地把d给扶了起来，很快检查得出他失血过多，虽然暂时没死，但如果不尽早处理也会十分麻烦的结论。

在检查d左胸那个伤口的时候，弗莱伊险些以为d死了，后来才发现他的心脏长在右侧而非左侧，这让弗莱伊有点恍惚。

“就连这点都和克莱斯特一样吗？”弗莱伊想到了三百年前的那位故人，光影交替间，此时闪过的却是刚才在幻境中所见的一幕幕，特别是高台上那个背对着他静默不语的男人。

弗莱伊的情绪有点波动，他深深吸气将之压制下去，替d紧急处理了伤口后，他捡起光明，将d小心背起。

先把人带出去，其他的容后再说。

至于弗莱伊自己身上那个伤口，他压根看都没看一下。那些外翻的皮肉不知什么时候就收缩了，晶莹的粉红色薄膜覆盖住了创伤处，新生的肌肉正在飞快地成长，弗莱伊知道，那里很快就能愈合。

人鱼的先天体质决定了它们无惧伤害，只要不是一击毙命，总有恢复的可能！

弗莱伊走过地上躺着的布偶，突然有些莫名的直觉一闪而过，他停下脚步想了想，最后弯下腰将那个布偶捡了起来，然后才顺着楼梯往上走。

这次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通往地下的那扇门前，外头已经静悄悄的了，小绿和骨龙的战斗似乎已经分出胜负。弗莱伊打开门，门扇发出“吱呀”一声，熊熊火光在刹那间映亮了弗莱伊的视网膜。

全都是人。

弗莱伊走出门去，看到了手执火把严阵以待的黑甲战士，看到了河乐城的大祭司，也看到了被抓的费尔顿、卡尔还有诺兰，以及他们身上、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

三人看到他都愣了一愣，随后眼神便停留到了他背上背着的d身上。后者昏迷不醒，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情况实在不好。

“少爷！”费尔顿喊了起来。

“他暂时没事，我做了急救处理。”弗莱伊说，眼睛却看向了为首的老人。

“河乐城的大祭司，”弗莱伊停了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老人眼神微微一变，冷冷地盯着弗莱伊：“你又是谁？”

弗莱伊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道：“身为河乐祭祀传人，你应该很清楚河乐城是怎么来的。更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难道在你心里，活着的河乐人还不如所谓的河乐荣誉重要吗？”

弗莱伊望向这座安静的古城，在幻境中，黑铁引导着他看完了这座城的荣辱兴衰，自然也知道了三百年前和三百年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最早的开始，倒是爱。

生活在海洋中的人鱼一族的族长遭到刺杀，受伤逃到岸上，被一名人类女子救下。两人互生情愫，产下了混血的孩子，这个孩子拥有人类的外表与人鱼的力量，她不怕受伤，只要不是致命伤，就能迅速愈合；她能够操控水，甚至是水里的一切生物都会受到他的影响，为她所用。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就是后来河乐城的第一任城主。

由于生活环境的不适，人鱼族长终于还是回到了海里，只留下了妻子与骨肉在岸上。在那个吃饱穿暖都很难的世道里，那个混血的女孩因为拥有特殊的能力，使得食物与清水不再成为问题，也因为她的特殊能力，她能制伏野兽，保护他人，于是在她身边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有的是女孩母亲的族人、朋友，有的是远道赶来的流民，渐渐的，女孩竟然建立起了一座繁华的小城市，那可能是河乐城最快乐也最纯粹的时期。

然而，就在河乐城的人们为了自己能在乱世中找到这样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而高兴的时候，女孩身边的人忽然发现女孩的身体出了问题。

尽管她还十分年轻，没有超过24岁，可她的身体却老化得非常快，而且她还出现了失去理智的失控现象。

“人鱼和人类终究是不同的种族，能够孕育出后代已经十分不容易，更不用说孕育出强大的后代。脆弱的人类身体根本无法负荷那些力量，最终只不过是以透支生命力的方式来获取短暂的强大。”弗莱伊望着河乐大祭司说道，而后者没有辩驳，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缄口不言的冰冷雕像。

女孩如果死了，河乐城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在焦急之下，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什么不能去找女孩的父亲呢，只要能够请人鱼族出手帮忙，女孩也许就能得救，而河乐的繁荣也将继续维持下去。因为这个建议，一些河乐人张罗着出海寻找人鱼族的聚落——女孩的父亲在离开前曾经留下了一些线索，人们相信，循着那些线索就能找到女孩的父亲，找到人鱼聚落。于是，一支寻亲队出发了。

他们不远万里，冒着被暴风雨埋葬的危险，苦苦寻找人鱼族的下落。这支队伍一去将近五年杳无音信，直到河乐城的人们几乎失去希望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回到了故乡，去的时候这是一支足足由五十人组成的青壮年队伍，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名老人和一个小女孩而已。谁也不知道他们都遇到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带回来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能维持河乐城的繁荣。

“老人说，原来的城主留在了人鱼族，这是河乐城新的城主。这个老人后来就成了河乐城第一任的祭祀，而小女孩则成了河乐城第一任的圣女。”

从那以后，河乐城圣女的选拔仪式就开启了。

女孩子们从出生开始就被注定是要划拨到候选圣女中去，上一任的圣女则只能当值十二年，一旦十二年过后，就会选择继承人即位，而自己退位隐居。同时开始实施的，是河乐城封闭式的存续方式。河乐城不再接纳外人，紧闭城门，独自生活，聚落内部彼此通婚，不允许外嫁外娶，所有人很快成了彼此都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人鱼血脉繁衍不易，为了不让血脉变得日渐稀薄，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举。”大祭司缓缓说道，终于肯开口。

“是吗？”弗莱伊轻轻笑了一声，像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那么请问，那些迄今为止退位的城主都去了哪里，她们，还活着吗？”

大祭司的眼睛微微一眯，黑色的触手陡然升高不少，在空中交织出密密麻麻的网络，那其中时不时会出现类似人类呼喊的脸孔的影子，然而它们全都没有声音，像是被堵住了嘴，切断了声带，只能默默承受一切。

弗莱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既然能使用这副身体，你应该想到，我什么都看得到。”

大祭司闻言，整个人浑身一颤，握着骨杖的苍老大手因为过于用力，甚至青筋迸出。

“没有人鱼了，哪儿还有人鱼。”弗莱伊感慨着，“三百年前的黑暗纪元，任何一个种族的覆灭都显得那么简单，哪怕是人鱼。作为海洋的眷民，他们也没能逃脱这个命运，事实上，那位第一任族长的父亲，恐怕就是在逃亡中才会搁浅。整个人鱼族就这么湮没在茫茫大海中，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走向灭绝，你们的祖先耗尽五年时间，所找到的不过是一片人鱼的坟冢。他们当时是多么绝望，不用你说我也能想到。”

“如果就这么回去，那么河乐城的未来就只剩下了绝望，而更让人绝望的是，那个混血的女孩在经历漫长的航行之后，终于疯了，她失去了理智，甚至形体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半人鱼半人类的怪物。不仅没有找到更多的人鱼，反而连手上仅剩的一个都要失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因此，在那个时候，那艘船上的所有人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弗莱伊望向那些摇摆的触手，“这也是你们的族人对吗，只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败品。”

费尔顿、卡尔和诺兰一开始并不能静下心来听讲这段历史，一方面是因为d看起来受了重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弗莱伊是谁，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完全被弗莱伊的“故事”给吸引了注意力，一个可怕的推测在他们的脑中逐渐成型。诺兰甚至露出了恶心想吐的表情。

一船的青壮年，五年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一个老人，一个女孩？老人是哪里来的，女孩……又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原来的城主留在了人鱼的聚落没有回来，而回来的女孩拥有上一个混血女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