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4章女神祭祀
清晨的雾霭中,灰蓝色的晨光穿透窗棂洒落进来，萨德琳娜·皮埃尔猛然惊醒，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看向周围,发现自己前晚竟然趴在床铺边沿，直接坐在地上睡着了。此时看过去,床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除了胸脯微微起伏,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杰罗姆·皮埃尔成为植物人已经有三年多的时光,在几个小时前，勒布朗才给他动过手术，他们在那名都德幸存哨兵还活着的时候打开了他的脑壳，从他萎缩到只剩一颗结晶石的颅腔中将那颗“种子”取了出来,然后安到了杰罗姆的脑子里。
杰罗姆,你会醒吗？
萨德琳娜望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向来坚强仿佛无懈可击的女教务长在这一刻只不过是一个无措的,深深景仰着自己兄长的小女孩。
她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桌子边去倒水喝。
今天的天气似乎有些凉,也可能是起得太早的关系,萨德琳娜将水一气饮尽,随后才感到了那股冰凉的冷意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喉管往下渗透,仿佛能够穿透她的五脏六腑。
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远远的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从今天开始，将是为期两天半至三天的爱尔弥女神祭，所有人都将抛开手头的工作和烦恼,享受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人们将在这天唱歌、跳舞、比赛，在集市上大声吆喝，在花车游丨行中大胆搭讪，这是所有人都无须有负担的三天，即便是平时再不对付的冤家在这三天里也可能坐在同一张桌上喝酒聊天。
萨德琳娜感到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起了刚刚做过的梦。
皮埃尔家族在三百多年前也曾是个风光的大贵族家庭，从祖先们的记录中，萨德琳娜知道曾经有一位小姐还差一点就进了弗莱伊·雷泽大帝的后宫，虽然后来不明原因地吹了，那也足以称之显赫一时，然而，没落很快就降临了这个家庭。
雷泽大帝自爆后，整整一百年的先灵大陆混战中，皮埃尔家族运气实属欠佳，甚至可谓霉运缠身，不仅屡次站错队，更是在战争中损失了一大半的优秀子弟，及至光明王即位，皮埃尔家族似乎因为其“墙头草”的行为惹怒了这位伟大的君主，之后直接被褫夺了贵族封号，领地被收回，家产被变卖，等到了萨德琳娜这一辈，跟普通平民已经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旧贵族的清高，有时过得还不如普通揾食的百姓。
由于父母早逝，萨德琳娜由其长兄杰罗姆一手带大，兄妹俩的感情十分深厚，本以为熬过了最困苦的时期，杰罗姆成为了皇家地质学院的优秀学者，而萨德琳娜也进入雷塞尔任教，并逐渐取得了教务长的职位，美好幸福的生活就此展开，然而厄运再次降临了这个家族，三年前，杰罗姆因一场“勘探意外”，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从此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萨德琳娜呆呆地回想着梦中的场景，她梦到杰罗姆在移植了“种子”后渐渐苏醒，梦到她的兄长又变回了以前神采奕奕的模样，梦到了他们在一起吃饭庆祝，兄长还夸奖她的手艺大有进步，再后来……
萨德琳娜想不起来那梦的后续了，只是在现在，在这个醒来后平静的早晨，她不知为什么会觉得心慌心悸，整个人就是安宁不下来。
“没事的，什么事也不会有。”灰发灰眸的女教务长安慰自己，她手上不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准备一饮而尽。突然间，抬起眼来的女教务长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
窗外的绿叶使得玻璃窗的倒影显得更为清楚，萨德琳娜在窗子的倒影中不仅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极其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身后，同时，一声不吭。
心跳在这一刻仿佛爆炸，无数的场景碎片雪花一般打起旋来，仿佛被飓风所搅动。萨德琳娜脸色苍白，手腕发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使得手中的杯子没有落地。她扶着桌子，一点一点地机械僵硬地将身体转过来，看向自己的身后。
杰罗姆·皮埃尔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常年缺乏营养使得他看起来枯瘦病态，但他在如同一株植物一般长在床铺上三年后，第一次靠自己的脚站了起来。
他的眼中满是迷茫。
“哥……”萨德琳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喜悦还在途中，脸部的肌肉只来得及为这个表情做出准备就因突然的刺激而凝固，是以此时她的表情十分滑稽，种种复杂矛盾的情绪交织一起，令她看起来有些狰狞。
杰罗姆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右手往后退了一些，然后再一次往前送出。伴随着利刃入肉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女教务长手里的水杯“乓”的一声落在地上，晶莹的玻璃摔了个粉碎，他才将自己染满鲜血的手爪收了回来。
女教务长不敢置信地先是跪倒在地，然后才慢慢地躺倒：“哥……”她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带着不甘、惊怒与茫然，失去了生息，只余下一双圆睁的已然失去焦距的灰色眼眸仍然瞪视着上方。
杰罗姆·皮埃尔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他伸出脚，轻慢地踢了对方一脚，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了，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房外的走道里空无一人，杰罗姆如入无人之境，笔直、坚定地向着某个方向前进，仿佛有一种生物本能在引导他一般。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首先从昏暗中浮现，然后才是白发的勒布朗·冯尔曼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他回过头，看了眼房内。女教务长死不瞑目的尸体正对着外头，眼睛愤怒地瞪出，似乎在诅咒着谁。勒布朗走过去，轻轻将门带上，然后跟着杰罗姆的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
而此时在北岛上的地宫二层，弗莱伊正看着d，d也正看着弗莱伊，随后，两人的目光十分有默契地一致移动到了两人紧紧互握着的手上。
沉默又一次弥漫在这个洞穴里，这次连顶上爆发的战斗引起的震颤都没能破除。
“你……”
“我……”
两人再一次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弗莱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你先来。”
“我的第二人格是不是又跑出来了？”d问。
弗莱伊点点头：“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吗？”
“到达北岛后。”d解释道，“我发现你和劳尔·史密斯、奥利弗·雪莱以及伊芙琳·嘉尔同时失踪了，猜测其中有问题，后来碰到萨德，他逮到了沃森和他的手下，我们才知道至少你和劳尔被抓来了北岛，所以就出发来找你。到了北岛后……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失去了意识，我最晚的记忆是到一片白骨岩石林为止。”
“他说的跟你说的差不多，不过他没提伊芙琳·嘉尔也不见了的事，他是从那里进来的。”弗莱伊指了指另一侧的桥梁，“那里。”
d望了后方一眼：“这里是哪儿？”
“光明王的地宫。”
d睁大了眼睛：“谁？”
“光明王，你祖先克莱斯特·伯纳尔多·兰塞尔，他在118岁诈死后，搬来了金岛居住，这里和上面，”弗莱伊指了指，“两层地宫，都是他打造的。”他又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喏，这个床，是他弄给自己睡的。”
“你怎么知道？”
“我分析推理的啊，而且你的第二人格也承认了。”见d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弗莱伊一拍脑门，“瞧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了，你的第二人格自称自己是光明王。我说你吧，平时看历史书是不是少看点，都把自己看入魔了。”
d愣了愣：“你是说，我的第二人格对你声称他是光明王？”
“是啊，他亲口说的，而且他对这里好像还蛮了解的。”弗莱伊刚刚太紧张了，没发现，现在这么一想好像觉得是有点怪怪的。就算d再怎么人格分裂，不知道的还是应该不知道，但是那个克莱斯特，好像知道得有点多啊……
“你家里面是不是代代口耳相传什么关于光明王去向的传闻啊，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哪怕是第二人格，按理来说，主人格知道的东西，第二人格才可能知道，主人格不知道的东西，第二人格不该知道。
d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摇摇头：“没有，我不记得有听过这些。”
“会不会是听过忘掉了，有的时候我们的脑子记得的东西比我们能回忆起来的要多得多了，你说呢？”
d无奈地看了少年一眼：“我都不记得了，你让我怎么判断？”
“你就不能回家问问长辈吗，你傻啊！”弗莱伊无奈道，颇有一种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笨的感觉。
两人正说着，忽然整个洞穴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震动可谓十分厉害，大地狂颤，弗莱伊差点就站不稳脚。
“小心！”d下意识地就伸手扶住了弗莱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