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香荷
老邹来了,冷着脸,他看了香荷一眼,没有吭声,径直走向顾李,顾李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迎向老周:“邹总来了!我来给您送计划书”老邹拉着顾李出门上车,“嗯嗯,走吧,去办公室谈吧。”老邹点点头。
“…”一溜烟车子就没影了。
香荷怔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眼泪方才滚落出来,无声的哭泣了一会,又觉得丢脸,慢慢起身走向了里面的储物间,储物间没有窗户,正中间有个躺椅,她们偶尔在躺椅上午休,她也没有开灯,往椅子上一趴,呜呜咽咽的抽泣了起来。
外间不时传来交谈声:“叔,您来了,快坐下,我给您泡茶去”这是洋子在招揽客人。
“洋子,你一人哪?”来客叫孙民华,他是隔壁街上美丽电器城的老板,与老邹经常在牌桌上聚会,作为老顾客,他这会是来蹭杯茶喝的。“我约了胡总和张总来坐坐,呆会请你给泡两杯茶。”
“好的孙叔,一会给您泡好茶”
“嗯”孙明华满意的摆摆手,去隔间的茶桌前坐了下来,他掏出电话:“喂!二哥,唉,我是小孙,一会来南街口上的迎客茶庄来喝茶哈,唉唉,放心,我给您准备好了,嗯,就这么说定了,我在这等着您在啊,好,好,路上慢点,嗯,一会见。”
又拨了一个电话:“喂,老张,你快来,怎么能让胡总等咱们呢,你说是不是,哎呀,机会不等人,怎么跟个娘们样墨墨迹迹,不放心啥呀,说了我给你兜着,我这么大的门面又搬不走,快来快来,记得把钱带着,不然过了这个村可没了这个店,到时候,你就是拿着钱也没人理你。嗯嗯,我挂了,速度点!”
胡洋子给孙明华端来一杯茶,殷勤的让孙明华喝茶,他则退回擦着柜台。
孙明华点上一支烟,烟雾袅袅,玻璃杯里,清翠秀雅的茶芽儿正在杯底慢慢舒展开来,任谁看来,这都是上等的好茶,孙明华很满意,这胡洋子有眼力劲。端起茶杯一嗅,一股清爽的嫩香钻入鼻中,呷一口,满口清香,鲜醇爽口,及至咽下喉咙,一股甘醇鲜香又自喉头充盈口腔。
不一会,门外传来汽笛声,孙明华和胡洋子先后迎了出去,孙明华一把握住来人的手,又抽出一只手拉着来人的胳膊,“哥哥,快来,一个多月没见了哈”来人笑着,抬头看了门脸一眼,回身在车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他关上车门,朝胡洋子点了点头,胡洋子忙笑着说“快请进,请喝茶”这边,孙明华已迫不及待的拿出烟,直接递到了来人的嘴边,又殷勤的点上了火,两人方才朝门里走去。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明华!”众人转身一看,原来是之前孙明华邀请的胡总,“哎呀,小弟我来介绍,”孙明华给来人点上一支烟:“这是胡总,安利的老板,”,来人皮肤白净,戴着眼镜,斯文败类,养尊处优的样子。他热情地与两人一一握手打了招呼后又朝胡洋子伸出右手,胡洋子受宠若惊的躬身低头双手来握住了胡总的手。
三人茶桌前分宾主坐定,胡洋子为后来的两人奉了茶,依旧回去柜台边。三人的交谈声不时传来,原来是胡是个大老板,孙的朋友也跟着胡入了点股份,见朋友跟着胡赚了钱,出入阔绰不少,孙便有心结交胡,听说胡现在正在集资做资金过桥生意,便赶紧拉上张想搭上这趟车。
“胡总,首先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兄弟我,这是张总,他是做粮油的。”孙明华说。
“哪里哪里,都是朋友,我今天也是顺便来看望这边的几个朋友,”说话间,胡总又接了个电话,原来是有人邀请,他哈哈笑着说不在家,许诺下次聚会,今天约的朋友还没拜访云云。
孙明华赶紧对胡总说:“胡总,我前几天跟您说的事,您看今天合适吗,帮我安排一下吧”
胡右手磕了磕烟灰,慢条斯理的说:“前几天我们几个朋友还在一起说,现在都不知道投资什么生意好,要跟着政策走,您看,现在是什么,不就是扩大规模吗,只有做大才能做强。我的团队现在有一百多人了,都是做安利的,蛋糕就这么大,我得让他们跟着我赚钱”
“是是是,胡总说的是,可是做生意来钱太慢了,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了”孙明华说。
“那你的店一年能挣多少,你说实话。”
孙看了两人一眼,“也就是您二位,是我信得过的朋友,说实话,我这一年也就剩个三、五十万”
胡总看了张总一眼说:“您已经做的蛮好了,现在您要让它翻倍,财富裂变知道么?”张孙二人点头称是。胡继续说,“我们现在就是把大家的财富聚集起来,人多力量大嘛,做什么做不好呢,你们说是不是?”孙说,“是是是,我们这里的吴老二他们几个也在集资,听说已经分了好几波钱了”
“他们都是小打小闹,我这里有市委黄书记,人大苟主任…”,胡看着两人说:“您们说,什么样的生意我们做不成!”
孙,张二人早已对胡是折服不已了,孙痛痛快快的掏出了卡,张把包里的钱一沓沓掏出来,都堆到了胡的面前,胡并没有接,他说“我们也是规规矩矩的,他在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夹,”扬了扬,“这些都是我们的同志。”抽出四张a4纸,对二人说:“这是我们的合同,二位看了签个字。”孙说:“我还不相信哥哥您吗,有啥好看的”
孙,张二人仔细阅览好了,签上各自的名字,还摁了手印儿,一式两份,孙张二人各自收好了自己的那一份合同。胡把桌上的钱和余下的两份儿收进了包里。胡说今天我还要到另外几个朋友家去也是这个事儿,他们还在家等着。那今天我们就先散了吧,改天我再请二位去我家喝酒。孙张二人。连忙推辞到胡总您是个大忙人,下次过来我们请你吧。三人一番客套,一起送胡出了门。
三人走后,胡洋子忙过去收拾残茶。他悄悄推开了里间的门,他的小姨,香荷已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脸,便悄悄退了出去。
香河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哭累了,眼泪流干了,她每次想劝解老邹为了孩子顾全家庭,可是老邹白天看不到人,每次回家也都是倒头就睡。有一次,她躺在床上等待老邹到深夜,老邹进门就去了另一间房,她早该知道,他是连将就过下去的机会也不打算给她了。
这个杀千刀的,她恨恨的想,今天等他回来杀了他,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死了之后呢,儿子还那么小,要是有个杀人犯的妈妈,他怎么抬得起头来?自己的爸妈年纪太大,又要照顾弟弟的两个孩子,孩子跟着他们也得不到全面的照顾,老邹的父母更不行,住在山里面,行动不便,况且年纪更大。自己的姐姐和妹妹都有儿子,若是捎带着照顾自己的儿子,小孩子争执起来,自己的孩子,只怕要吃亏。
要是老邹自己死了多好。每天都有出车祸的,为什么他没有被车撞呢。他可舍不得死呢。眼下,他正春风得意呢。那个贱人也该死。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人家做小三。她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好了,大不了就是离婚嘛。离婚我要房子,车子也不给他,店也不给他,厂也不给他,看他和那个小贱人,没钱怎么过。思来想去,柔肠百结。最为难的还是十来岁的儿子。是呀,我还有儿子,我要好好活下去。整理好情绪,她还是决定给老邹和自己一个机会,劝他们分开。
等到老邹回家的时候,刚好家里没别人,香荷说:“你今天哪里都不要去,我们俩谈谈。”
老周不做声的坐了下来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对不起。”
只这一句话又击溃了她假装的坚强,香荷又开始嚎啕大哭:“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对我!”
“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
香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出来。“你准备,怎么,办?啊…”
“香荷你听我说,咱们俩先假离婚好不好?”“你放心,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给你养着,我就跟她离婚。”
香荷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控制不住的一阵一阵的抽咽着,这是说的什么鬼话呀,他还有脸提离婚!
“小顾去医院检查啦,她本来想流掉的,可是,医生说她做了就怀不了孕啦。”老邹为难的说:“再说这是杀人的事也不能做对不对?”
是啊,不杀别人,杀了我吧,香荷想,她强忍着抽泣:“你们要是不分开我就去死。”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在好好的跟你商量。”老邹不耐烦起来,他站起身大声说道:“那你说我们隔壁这几家你说。他们哪个在外面没有找,你不说远的,就说我们隔壁的,对不对?你也看到他们带来过,对不对?我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你放心,我们离婚会悄悄的,好不好,对外只说她是我的秘书。”
天荷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此刻她心如死灰,老走继续说。“这就对了嘛,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吓唬谁呢。再说离了婚,你怎么过,还不是要我养着你。”
“过几天就让她住在我们家里好了。月份大了,你也可以帮忙照顾着点。”老邹走过来轻轻拍着香荷的背安慰她:“我们是老夫老妻了, 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你看我们现在生活不是过得蛮好的嘛,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过。我一会儿厂子里还有事,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
老邹拿着包走了,香荷目送他出了门。他穿着小立领的藏青色体恤衫,卡其色裤子,棕色的皮鞋,手上拿着皮包,腕上戴着手表,这身行头不是自己为他置办的。是啊,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需要自己在为他买衣服鞋子了呢,自己已经和被他嫌弃的品味一般要被他弃如敝履了吧。
可怜的香荷独自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抽抽噎噎,她慢慢起身,想到后院里坐坐,后院里有她闲暇时养的花,其中有棵两米多高的栀子花,还是当初来建房时种下的。她最爱栀子花,洁白芳香,她想拿剪刀给栀子花修剪一下,修剪下的花也可以养在瓶里。她深吸了一口这迷人的芳香,便去院里隔间拿大剪刀,目光却在看到地上的瓶子时愣住了。这是一瓶ddv,栀子花最爱生虫子,这是买来给花打药的,她的眼泪又一次弥漫着眼眶,她蹲下身把瓶子拿起来,迟疑的扭开瓶盖,一股浓烈的臭味钻入鼻腔,她慢慢仰起头,把瓶子喂到嘴边,一开口便大口大口吞了进去,直到被呛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扔下瓶子,赶紧跑到房里拿起手机,打给了自己的姐姐,想了想又挂断电话,发了条短信“姐姐,你们有空了帮我看着点小宜,我会感谢你的”,这条信息分别发给了姐姐和妹妹,还有两个闺蜜。然后,她放下手机,去床上躺好了,强忍着难受,静等着死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