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布局
“你这是怀疑我？”子勤怒极反笑，逼近行苍，高声反问。
行苍后退一步，躲开他乱飞的唾沫，淡淡道：“准确来说，我是怀疑医圣身边的所有人。”
“就那破玩意儿，我偷它来做什么？”
子勤脱口而出的话让刚刚推开窗的玉怜春惊得猛一回头，“破玩意儿？”
发现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子勤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医圣。
医圣叹了口气，脊背微弓，面色有些颓然，“我来说吧。”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索如何开口，好一会儿才道，“你可知我的年纪？”
“不过而立。”行苍答道。
“对，”医圣捉住垂到身前的一缕发丝，微微举起，“可我已经满头白发了。”
他的语气悲凉中带着些释然，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回首自己的一生。
“今日的品鉴会不过是个噱头，真正的目的，是将我的医术传承下去，我啊，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怎会如此！”伏偃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颤抖着手抓上医圣的袖口。
医圣淡然一笑，继续道，“只因渡魂针不是我们这些寻常人有资格使用的，一般人拿着根本用不了，我算是一个意外，但是动用之后却发现自己身体正在逐渐苍老。”
“我是保养得好，看起来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实际上啊，我顶着的是七八十岁老人的身子哩。”
他伸出手上下翻了翻，“不过，我用这双手，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好几条命，也算是无憾了。”
伏偃眼眶泛红，嗫嚅着叫了一声，“先生……”
“可不兴哭，又不是因为你才这样的，”他安抚地拍拍伏偃的手臂，“放心吧，等我死之前我一个人偷偷跑得远远的，你们这些人，哭哭啼啼的，烦人的很，可不许给我着白衫麻布，难看得很。”
说着，他嫌弃地看了眼一身白的玉怜春，继续道：“子勤跟我最久，他是知道这一切的，你们也不用怀疑他。”
子勤脸上早就没了怒意，刚刚还气得脸色涨红的少年此刻耷拉着眉眼，像只无辜可怜的小狗一样，孺慕不舍地靠在医圣身边。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此刻谁都没有心思嘲笑他。
“我们会找出偷渡魂针的人，”行苍站起来，眉目间满是坚毅，“它应该被用在正途上，而不是落在恶人手中，作为牟利、害人的工具。”
“那么，郑伯，”玉怜春自己没发现，他说话时声音不自觉放柔了许多，“您可否想想，还有哪些人知道渡魂针放在何处的？”
“子勤和子俭都知道。”
玉怜春挑眉道：“就只有他们？子俭也知道渡魂针的害处吗？”
他就差直接说凶手是子俭了。
“不可能是子俭！”子勤立刻反驳，“我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连撒谎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子勤，你先冷静一点，给客人们到茶来，”医圣温和地将子勤遣走，而后才解释道，“子俭虽说不喜言语，执拗非常，但他确实是个实诚孩子。”
一时间，事情陷入了僵局。
子勤端茶回来还瞪了玉怜春一眼，显然还在气头上。
“只在这里猜测也没用，总要拿出证据来，”行苍适时开口道，“他们未必没有说漏嘴的可能，今日来庄子的人鱼龙混杂，若是有功夫在身，来这里走一趟也不难，如此，根本无法圈定可疑之人。”
一个思路不通，那就换一条。
行苍站起来，与玉怜春一起搜查房间。
“会不会是刺杀师父的那些人？”子勤皱眉道。
“若他们已经拿到渡魂针，又何必多此一举来杀人呢？那个杀手并没有攻击郑伯的死穴，应该是想擒个活口，所以才只是划破郑伯颈侧的衣衫，被我发现后，他才准备杀人灭口。对方或许是为了渡魂针而来，但应该不知道其具体位置。”所以行苍推断，欲挟持郑伯的和偷盗渡魂针的，定然不是同一批人。
“你们倒也不用过于苦恼，能找到固然好，但不算大事。”医圣心态倒是好，毕竟在他看来渡魂针只不过是一种工具，真正属于他的，只有他自己的一身本事。
“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为了渡魂针而来。”
他们收集四神器的事，本来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他既然答应了不以鬼蜮伎俩取得渡魂针，便要说到做到。
“您可知道，渡魂针最开始的作用？”
“自然，毕竟镇国四神器谁不知道？但我得到渡魂针这么多年，它也只能用于治病救人，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威力惊人，你们该不会说，我手中的渡魂针就是那件神器吧？”
也不怪医圣不信，毕竟很长一段时间，仿照四神器的武器层出不穷，管你绣花的、缝制皮革的、治病的、只要跟针搭上一点边儿，都爱自吹为渡魂针。
最夸张的是，曾经有人用着一对子母锥、峨眉刺，也自称自己武器是渡魂针。
所以在医圣眼里，他用了多年的那东西就真的是银针。
玉怜春合起扇子，在掌心一拍，肯定道：“据我们所知，十有八九就是。”
“可那玩意儿用完还会透支大夫生机、寿元，怎么瞧着都有点邪乎。”
“正器、邪气，只在于用它的是谁。”伏偃弯唇道，“哪怕渡魂针再邪乎，在您手中，都是用来救人的，只害己，不伤人。”
所以才伏偃打心里感激、崇敬医圣。
所以本来算计着获取渡魂针的伏偃和玉怜春会做出看起来这样愚蠢的选择。
“有记载渡魂针的书籍数不胜数，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但纵览那些传说，流传最广的说法是‘粗细不一，共九九之数，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但只要真正研究过的人都不难发现真正的渡魂针不是这样的。”
玉怜春娓娓道来，“真正的渡魂针，色若幽蓝，细若毫毛，是一件杀人利器。我推测，之所以呈幽蓝色，是因为淬有剧毒，这种毒的作用，正是噬人生机。”
虽然不知道医圣是如何将这样的毒器用在救人之上，但玉怜春可以肯定，渡魂针绝不像传说中那样，是救人之用，只是偶尔才被充作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