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目的
尚书府。
原是将军府的旧址,怕贺夫人触景伤情,自嫡子贺知海入朝一路官拜尚书后,便卸下原来的将军府以尚书府代替了。
卓佳锦静养小半月,身体才逐渐恢复正常。
贺夫人每每看到她,都忍不住抬起她的手腕,放在掌中摩挲,一边叹气落泪,喃喃。
“太瘦了,十年前见你时,你身子就不好,如今遭此大难,更要好好将息啊…”
眼下正值腊月寒冬,大片大片的落雪,打着旋飘飞,她听见大难二字,想起了那晚的雪。
“姨娘别担心,那些人没死,我是不会有事的。”卓佳锦白如凝玉的掌心微展,鼻腔深深吸了口气,将落进掌的晶莹雪花统统捏碎。
贺夫人缄默良久,又长叹一口气:“你的事,我只和知海一人说了,他今日就回来看你。”
此时,被漫漫白雪和浓密云朵遮盖的天空,一丝微弱的金色阳光穿透而来,落在卓佳锦脸上,照的她睁不开眼,她缓缓抬起手,去遮,阳光也就落在了她掌心中。
暖暖的,心里被烧砍砸出的口子,也痒了起来。
“佳锦!”
正门急促的脚步声,卓佳锦还没看到人,就猜是贺知海。
果真,一袭深蓝色云纹官服,一双黑虎靴,一个风度翩翩、清新俊逸的男子,疾奔而来。
“十年未见,你出落的这般倾国倾城,走到大街上,哥都不认识了!”
“表哥,你也混得很好啊,官拜尚书,从一品,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卓佳锦多日不笑的脸上,拉出个弧度,彼此吹捧。
“正巧你在,我下朝后便急着回来,想带你去年末狩猎。”
贺知海从长袖中掏出一张崭新的宴请书,“年末狩猎一年一次,皇宫贵族、权臣才俊都会参加,借此机会,可以公布你嫡长女的身份,你也可散散心,结识多的人脉。”
贺夫人点头,交代:“将佳锦好好的带出去,就得好好带回来。”
卓佳锦心中一暖,和贺知海上了马车。
行路一半,就有人砸石头。
贺知海不悦地撩开窗帘,探出头,突然脸色惊变,擦了擦冷汗,吩咐马夫:“快快快,驾车火速前进!”
车后,几声突然哭天抢地的喊:“贺知海,我才是嫡长女,你居然带个骗子去狩猎!我要哭死了!你们给我停下!”
贺知海嘶了一声,将纸张搓圆塞进耳朵里,还压了压,闭眼念经:“王八念经,我不听我不听!”
卓佳锦以为自己可以忽略掉,但当贺晴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响起时,她也堵住了耳朵。
到了狩猎场。
身后的马车急停,艳丽红裙的贺晴跑来,嘟着嘴恶狠狠地瞪卓佳锦,拉着贺知海质问:“谁才是你亲妹妹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把你和娘亲都骗了!”
贺晴大吵大闹,立刻引来了不少官家小姐公子哥,围过来,捂着嘴巴窃窃私语。
“有些陈年往事,爹娘和哥哥不说,你怎么知道呢?我刚出生时,因体弱多病被抱去寺中将养,五岁那年被人抢走,辗转多年,回到娘亲身边。”
卓佳锦红着眼拉住贺晴的手,温柔地叹息,“就算我回了尚书府,妹妹不再是嫡长女,但姐姐不会抢你一份宠爱、殊荣。”
贺晴没想到卓佳锦会来软的,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你你你放屁!你不折手段欺骗我哥和娘,肯定是要用嫡长女的身份,掩盖你原来的身份!”
掩盖原来的身份……
贺知海和卓佳锦眼色一紧!
“掩盖你那乡野村姑的身份!再利用尚书府享荣华富贵!”
卓佳锦松了口气,眼看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委屈地捂住嘴巴,单薄的身子如花枝乱颤,落泪哽咽道:“好,都是我的错,我是骗子,我现在走就是,不做娘的女儿也罢…”
“??”贺晴懵了,“你哭、哭什么?搞得我欺负你一样,我骂你骗子,你不是该用那天把引荐信砸我脸上的架势,骂我吗!”
“谁让你是我亲妹妹呢?我得让着你,我走!”
卓佳锦转身,玉色天花绣鞋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又一步,她不着痕迹地朝贺知海使了好几次眼色。
云里雾里的贺知海拍了下脑袋:“哦哦!”他连忙拉住卓佳锦,“佳锦,你别走!”
“娘亲重病缠身,看到佳锦后才有好转。晴儿!你胡闹什么?你逼走她,娘亲怎么办?!太不懂事了!”
卓佳锦和贺知海的一唱一和。
贺晴被骂的,像打霜的茄子,咬咬牙,不知所措,瞪了卓佳锦好几眼,茫然又怒,难道她真是自己亲姐吗?
活了十几年,突然冒出个亲姐,搁谁能受得了!
思至此,贺晴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卓佳锦深深地看了眼贺晴跑开的方向,心里说了声抱歉。
热闹算看完了,众人才把视线着重放在卓佳锦身上。
只见这位身姿妙曼的女子,穿了鹅黄蝴蝶纹交领襦裙,外披纯白大氅,在大雪纷飞与青山绿林交织的背景下,瑰姿艳逸,国色天香。
她转身,十根如削葱根的玉指相交,拢进袖袍,羞赧浅笑,缕缕热气从嘴中呼出,朦胧着半张脸,一双发红的眼睛会勾人魂似的,朝大家低声道歉。
“小女从前流落在外,乡间长大,刚才的言行举止,让大家见笑了。”
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