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局面（下）
罡风呼啸的高空，一曲悲壮的哀歌随风徜徉，似乎在祭奠着一个伟大的文明社会的消逝！
人类耗费了几万年的时间才从穴居的山洞中走出来创造出刀耕火种的原始农业社会中，又耗费了几百年时间建立起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文明，而这人类为之自傲的看似花团锦簇、牢不可破的秩序竟在短短的三天之内近乎崩灭殆尽！
全世界所有的城市，包括中小县城规模的人类聚集地，交通全部瘫痪，一条条直通旷野的通道塞满了各类样式的汽车，被困在钢铁都市里的幸存者们只能绝望的躲在阴影里苦苦煎熬，满心希冀等待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救援。
华夏境内，许多或暴露在外或隐匿在山林、旷野、甚至都市里的军事基地不约而同的打开了基地的大门，一架架直升机、运载机、预警机、战斗机慌而不乱的开上了耗费巨大代价清理出来的跑道，在阵阵轰鸣声中如候鸟迁徙般往一个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晦暗的天际。
…………………
国境西北，是广袤无垠的旷野和高原，往日里这里令人谈之色变的千里无人区，除了一二丧心病狂之辈，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胆量过人的旅行者，结伴入内寻求刺激。而现在，在人类文明岌岌可危之时，了无人烟，连毒虫猛兽都不多的大西北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生存圣地。
荒凉干燥的旷野上，一座座几十米高的高墙平地而起，在全球被戏称为‘基建狂魔’的华夏人拼尽全力之下，仅仅过了三天，以军事营地为基础而建立的坚城已经初具规模。除了城廓各个方向约有数万负责警戒的军队，聚集在此地的剩余军人皆放下了手中的钢枪，拿起了锹镐，化身工蚁出入在巨城各个角落，奋力为这座日后在末世之中可以庇护所有人安全的巨城添砖加瓦。
城郭的中央，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数百个身穿防弹背心手持冲锋枪的战士杀气凛然，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从周遭经过的人，若发现有丝毫异样之处，早已得到命令的他们可以不用上报，直接就地击毙！
严关背后是一条长达三四十米的地下甬道，银白色的金属通道两边站着许多全身包裹在白色防护服的检疫人员，每一个获准进入地下基地的人都要在这里经过体温测量，抽血化验以及基因检测等多道检查手续，稍有一项不合格，无论你是何身份，都会被检疫人员边上全副武装的战士立即看押隔离起来。
此刻，攀枝错节的地下基地之中，正在召开着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
足以容纳百十人的会议室里现在只寥寥围坐了二三十个人，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至少十米以上的距离，一个个透明的防弹玻璃罩保护着所有与会者的自身安全的同时，也防止了会场中突然有人异化，而给别人造成危险。
会场的前台上，方恒东同样待在一个防弹玻璃罩内，指着大屏上投影的地图娓娓道来。
坐在上首处的老人被刺亮的屏幕缭花了眼，不由地捏了捏酸涩的眉心，轻声吁叹后不合时宜的目色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而脸色，也如大多数参会者般显得几分颓萎与苍老。
这般的表现其实也属正常，任谁亲眼见着相识相助几十年的老友有的在自己面前化作一堆烟尘，有的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还连续咬死了许多人并将他们化为同类，没骇的精神失常，对于他们这群普遍已是古稀之年的老者来说，已算的上极为不错的了。
“......所以，根据两个小时以前，根据我们仅剩的两颗卫星传来回来的数据，以及超级计算机建模分析的结果来看，目前全国范围内，预计还生还的人大概在八千万到一点四亿左右，这些生还的人当中，有30%还在城市里，另外70%分布在城镇以及农村和山村里。根据计算机分析的结果，因猎食者的捕杀和秩序崩溃之后，缺少关键生活物资供给，生存环境恶劣，幸存的人数还将进一步减少......”
“猎食者的数量呢，有相对准确的统计吗？”
听到下方的询问，方恒东少许沉默，眼神莫名的黯淡下来，“报告首长，根据大数据分析来看，三天之前被....因莫名力量原因，直接化成灰烬的人大概占我国总人口的三成，异化成猎食者的人大概占总人口的4成左右，因各位事故造成的人员伤亡在零点五成左右，再加上被猎食者攻击后异化的人类数额，目前国境内，大概....大概有至少八亿以上的猎食者.....”
这个夸张的数字一经出口，立刻引起了会议以来最大一次躁动。眼下会场中这些人可以说在全人类范围内筛选，都是智慧与胆魄排的上前列的，可即使如此，面对这样的一个数字，也不禁心生绝望。更有不少人，听闻这个数字之后直接虎目蕴泪，失声哽咽起来。
上首处的老人嘴唇开阖，想说些什么，但只觉得喉咙一阵嘶哑，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只得垂下头隐藏住内心的悲痛，半晌后才稍加控制住情绪，抬起头来看着台上的年轻人，
“我们呢，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方恒东立如青松，声音中掩饰不住颓丧，
“目前已经聚集在这里的部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有驻扎在此地的部队，另一部分是灾难发生后接受到命令向这里转移的部队，共计在十二万人左右，全国各地的后续部队也在紧急向这里行军，但因为陆地交通基本瘫痪，只能通过空运方式，而且大部分没有卫星导航，只能凭借驾驶员低空飞行辨别方向坐标，预计能够顺利抵达根据地的部队数量极为有限，最终能有三十万人在这里会师已经是极限了.....”
“能收拢一部分附近省市的幸存者吗？”老人问道。
“短时间来说，我们没有这个能力.....”方恒东黯然回应。
“那通讯呢，地面信号基站和卫星通讯失联的原因，科学府有猜测了吗？”
“咳咳....”方恒东轻咳几声，收敛起面上的悲恸，“从我们通过地面高倍率望远镜进行外层空间观测来看，目前全人类包括我国发射的所有轨道卫星探测器都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残骸也看到，初步推测可能存在两个因素，第一，有科技文明远超人类的外星文明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擒获了人类的轨道卫星，第二，地球的外层空间出现了空间扭曲现象，我们的卫星全被吞噬了.....”
“不大可能是第一种.....从之前我们得到的...”
“咳！”
一声严厉的咳嗽打断了一些人的低语，老人敲了敲桌板止住了这个话题，接着问道“国防电缆和信号基站呢？”
“在异变发生之后，我们检测到地球磁场的强度和频率发生极大的变化，在这种干扰下，无线电通讯无法使用，而国防电缆，经过我们测试，也仅仅能在几十公里范围内进行信号传输。”
“也就是说我们基本上面临着失去所有通讯手段的局面？”
“是的……”
“那现在还剩的两颗卫星呢，有几率保住吗？或者说，以我们现存的资源，能不能再发射几颗卫星升空？”老人追问道。
“科学府那边认为，在弄清外太空的空间扭曲以及大地形变的具体情况之前，再往发射轨道卫星的意义不大，我们仅剩的两颗卫星可能只是因为轨道运行轨迹特殊，暂时没有被空间扭曲吞噬，但恐怕能用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一条条讯息在会议上被提出，研讨，
有关于大地形变的，有关于太阳系星辰变化的，有关于猎食者异变原因最新研究进展的，甚至于连末日之后，已有部分超自然进化者出现，这背后的进化因素，进化方向和初步推断，将会越来越多的进化者将会对末世之后的社会格局造成怎样的影响，这些至关重要的事情都在会议上提出来并进行激烈的讨论……
直至最后，所有的信息交流完成后，一群往日身居高位的人们齐齐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个最重要的问题被提出。而有资格提出这个问题的，只能是上首处的老者。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或直白或隐晦的汇聚，老人心里跟银镜般清晰，排山倒海般的压力铺面而来，他摘下眼镜，不停揉捏着酸涩的眉心，惨白的嘴唇也轻微的哆嗦，心中踟蹰不定。
“也就是说……”
终于沙哑的声音在静得能听得见心跳的会场响起，
“我们……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失去了光复全国的能力？”
这个令人揪心的问题又带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方恒东羞愧的低下头了，内心无比煎熬，
“是的……，建设好上方这座大城，等局势稳定下来，以这座城为中心，步步向外推进，肃清附近的猎食者，给在末世中的幸存者提供一片容身之地， 恐怕就是我们能够做的极限了……”
“呼……”
老人长吁一声，背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双目无神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前所未有的失态。
“我知道了……”
老人依靠在椅背上低声应了句后双目微阖，似乎睡着了一般没再说只言片语。
直至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坐直了身子，将眼镜重新带了回去，环视会场，犀利的眼神中蕴有风雷。被其目光扫过的人不自觉面色肃穆，静静等待着接下来重要的指示。
“首先，半个月内，上方这座新城的环形城墙必须完工。在城墙完工之后，你们要组织部队以新城为中心，向四面进发，一边肃清猎食者，一边尽可能的收拢还幸存的百姓!”
方恒东张开欲说些什么，但迎上老者锐利的目光后，不自觉又将话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