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纨绔子弟
白及洛左手拎着两小坛,右手拎着一大坛,进家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自己的老爹。
“这么晚了才回来。”白识丁瞅了一眼白及洛,当然,他最先瞥见的是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毕竟,从他看到白及洛人之前就已经听到了酒坛之间的撞击声了。
“爹你不是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白及洛依旧用着极其平淡且轻描淡写的语气,可是说出来的话,又让白识丁觉得脑门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子。
“臭小子,轮得到你来说你老子。”
“哪敢哪敢啊,我的父亲大人。”白及洛听起来有气无力。
“哼!”白识丁气得甩了甩袖子,背着手朝院门外大步走去。
白及洛不以为意地笑笑,只是,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叹气声已经先从喉咙里发了出来。将装着青杏酒的小酒坛放回了自己的房间的桌子上,白及洛拎着剩下的酒,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白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桃树,从小的时候,白及洛就已经知道了,这棵树是她出生的那一年栽下的。桃树下面旁边是小亭子,亭子里面是石桌和石凳。
院落里的这些格局,从白及洛记事起就已经是这一番模样了,十几年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白及洛依然坐在亭子四周的木板上,木板上光滑的红漆,也因为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而变得斑驳起来。
白及洛打开最大的那一坛青杏酒,没有用酒杯,直接捧着酒坛喝了起来。
青杏酒,听老爹说,她娘最爱喝青杏酒。屋里的那一小坛青杏酒,就是白及洛给她娘准备的。
坛中的酒一点点变少,春雨的声响一点点变大起来。
……
寒食这一天,因为禁火的惯例,白及洛索性早饭都没吃,便直接去了自家的书铺。
“小洛,来得这么早啊?”斜对面的布商吕老板依旧保持着早早开市的习惯,他的这个习惯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了得有个二十年,当然,这是白及洛从她爹那里听来的。
“还是吕伯早啊,不管寒冬酷暑,吕伯实在是太有毅力了。”
“什么毅力不毅力的,这么多年就是习惯而已,再加上这几年老了啊,觉又睡得少又睡得浅,想着哪天干不动了再说。”
“吕伯哪有自己说得那样,吕伯啊,看上去年轻着呢!”白及洛说完,咧嘴一笑,依旧是从小到大讨喜的模样。
“说不过你小子的,要论嘴甜,再也没有谁能比得过你小子了。”吕老板说着哈哈大笑。
“我可不是只会嘴上功夫的,不是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吗?”白及洛说完笑了。
“当然,当然,要说你老爹也真是的,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敢把打理书铺的重担通通交付给你……”吕老板说着说着又开始他的老生常谈了。
没当对话进行到这里,白及洛心底的自己都会摇摇头,感慨一句“吕伯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最近几年,这样的话几乎每天都会感慨一遍,一字一句都没替换过……唉……”
一整个上午,两个多时辰的功夫里,来逛书铺的客人也不算多。而实际上,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相当久的时间了,白及洛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似乎得拓展一下经营范围了。要不然一直这样的话,这个书铺简直要黄到自己手上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落下多少埋怨,就冲着自己爹的纳妾数量,口水把自己淹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白及洛边在脑袋里毫无轨迹地思考,边吃着带来的又冷又硬的昨天准备好的蒸饼。吃着吃着,几乎要把自己噎住。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用背用力地撞身后的墙,这个办法对她自己而言倒是屡试不爽。
“小。洛。”一字一顿的喊声,并没有将白及洛的注意力从翻了无数遍的账薄上吸引走。
“小洛,及洛,白及洛。”说话人走近之后又连喊了三声,白及洛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会来?”因为思绪还在进账问题上百转千回,赵嘉蹊发现白及洛的脸上没有以往惊喜的神情。
“哎呀,特意来看看你嘛,怎么?不欢迎我了?”赵嘉蹊表现出心灰意冷的模样。
“没有,就是有点糟心的问题。”
“嗯,是不是最近生意变不好了?没关系,等我哪天把你娶回家做媳妇儿了,你就再也不用操心这档子事了。”赵嘉蹊嬉皮笑脸道。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特意来找我的?”白及洛丝毫不为所动,毕竟这种话听多了之后,比起表现得如同闺秀一般的娇羞,有事说事才是更应该有的反应吧。
“呐,给你的。”赵嘉蹊边说着边从水蓝色宽大袖口里侧掏出了两颗鸡蛋,放在了白及洛面前的帐台上。
白及洛看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雕镂鸡蛋。”
水煮的鸡蛋上沾染了艾草的青色,仔细看,雕镂的花纹应该是一株桃树,细腻到摹刻的桃花瓣张开的模样,栩栩如生。
“怎么样?是不是真如诗说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赵嘉蹊的表情难掩得意之情。
“你刻的?”
“当然。一年又一年,我做镂鸡子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所以,你送我是想让我好好珍藏的吧?”白及洛心里觉得十分无奈。
“哪有?看完了便吃了罢了,我都专门交待给你煮成咸的了,刚好配你干巴巴的蒸饼。”赵嘉蹊说着,边拿起鸡蛋毫不犹豫地敲了几下,蛋壳发出裂开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欣赏完你的大作了?”看赵嘉蹊毫不手软的架势,白及洛更加哭笑不得了。
“吃了吧,尝尝好不好吃,我们家又换庖厨了,尽管是煮个鸡蛋,味道应该也有差别的吧?”赵嘉蹊边说着边在沿着书架走来走去,时不时抽出一本书来,翻看几眼,又不慌不忙地塞了回去。
“没什么区别啊。”白及洛咬了一口,吃掉了一颗鸡蛋的一多半,也没尝出味道的差别来。
“嗯,也是,上一次给你送煮鸡蛋都是去年的事了。就算有不一样也记不得了。”
“好啦,有事说事。”白及洛太了解赵嘉蹊了,这种深究不重要的细节的表现,往往是在掩映他躁动不安的内心。分明,是他觉得真正要紧的事还没说的。
“好好好,我说,但是你得答应我,听了之后不要生气。”尽管嘴上这么说着,赵嘉蹊还是觉得有点害怕,怕到觉得腿软,干脆搬了凳子坐到了白及洛的对面。
“说吧。”白及洛接着吃剩下的鸡蛋和蒸饼。
“你还记得吧,前天晚上我们在田家酒楼碰到了黄飞飞他们几个。”赵嘉蹊说的黄飞飞就是黄岑飞,黄飞飞是他的外号。
“记得呀,我跟小秦艽走了之后,你还跟他们继续喝酒来着。说重点。”白及洛看着赵嘉蹊,心里也多多少少地知道,只要跟黄飞飞那帮人沾上边应该就没什么好事。
“就是,那天他们几个谈了一下新教书先生的问题,等先生到了,我们不就又恢复以往的状态了吗?所以他们想着找个代笔写写文章什么的,到时候也能方便交先生的差。”赵嘉蹊话说到这里,白及洛才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