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久别重逢
说实话,从白鱼村出来那头几年，蒋季明还想的很多，比如找到孩子以后要怎么安顿他，要是方柔愿意回头,他也不在意从前的事情,只要一家三口能守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就算自己挣的钱不多，也一定要拼尽努力让他们娘儿俩尽可能过得舒坦等等。
但后面这十余年，在他对找到孩子越来越不抱希望的情况下,方柔的面目已经渐渐模糊下去,在蒋季明的心里,基本没什么存在感了。
现在乍一听到蒋晓琳提起这个名字,蒋季明的第一反应就是难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想起她跟母亲单独生活了十八年,自己这个父亲却是个全然的陌生人,以后女儿是不是还一直跟着妈妈过，只是偶尔来看看自己？
蒋晓琳的神色不算严肃，但抿着唇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让迟了十八年才做父亲的蒋季明感到心慌。
再是有能耐，这孩子也不过才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这么多年都寄人篱下，会不会心里一直期盼着父母亲可以破镜重圆，生活在一起呢？
如果她有这样的愿望,自己又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她伤心？
蒋季明深深蹙着眉，愁的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踌躇，蒋晓琳忍不住笑了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然后把那个很多年没有叫过的称呼，再次喊了出来。
“爸爸，您只需要依照自己的本心说出决定就行，不管您怎么想，我都不会过多干涉。”
爸爸两个字一出口，蒋季明当时就浑身一震，接着鼻子一酸，眼眶里又迅速溢出了泪水。
旁边的蒋奶奶也不停地用手抹眼泪，一边抹一边笑，露出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参差不齐的牙床。
又沉默了片刻，蒋季明才鼓起勇气看着蒋晓琳的眼睛，小心翼翼道：“晓，晓琳，你是希望爸爸怎么做呢？”
蒋晓琳直言不讳：“我跟方女士之间可能气场不和，之前的十几年一直不太愉快，以后我也不会回去邵家，所以如果您能不和她来往，那是最好的。当然要是您对她余情未了，我也可以理解，只是......”
“不不不，晓琳你别误会，爸爸也不想和她来往，以后就当没这个人，绝对不给你拖后腿！”
蒋季明连忙摆手，好像生怕蒋晓琳不信，甚至举起了一只手掌，郑重道：“爸爸发誓，在爸爸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蒋晓琳一颗心重重落回肚子里，伸手握住了蒋季明粗糙开裂的手指，见他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蒋奶奶也笑着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就撇撇嘴道：“能找到你，你爸爸已经很满足了。奶奶也一样，知道你爸爸有后了，就是现在立刻死了，也能瞑目了。至于方柔那个女人，你一点都不用担心，那不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女人，当年就贪图老三出得起彩礼才肯进我们蒋家的门，嫁过来以后又拖拖拉拉不肯去领结婚证，连摆酒的时候她都一脸不高兴，当时就有人背地里跟我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总想着时间长了，等老三跟她生了娃娃，什么事情都会定下来的。谁知道她怀着你，就跟人跑了，那几个月老三走到哪都被人笑话，后来才不得不出去找人。我也是想着，就算找不到那个女人，能找到你这个娃娃也好啊，谁知老三这一走，就是十七八年不见踪影啊......”
大约是又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蒋奶奶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声音也哽咽了。
蒋季明看看蒋晓琳，一个劲偷偷去拽老母亲的袖子，把孩子的母亲说的那么不堪，孩子的自尊心受伤怎么办？
倒是蒋晓琳听的很认真，蒋奶奶其实并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那些话跟她从剧情中知道的信息，相差不大，但剧情里面对方柔和邵云辉之间的爱情故事进行了极度美化，对蒋季明的生活却只是一笔带过，想来也是知道方柔做的事情不能深究的。
让她意外的是，方柔和蒋季明居然并没有领结婚证，也难怪她会义无反顾地跟着邵云辉私奔，比起其貌不扬家境一般的蒋季明，当然还是高大帅气又多金的邵云辉更有吸引力了。
话都说开了，蒋晓琳的心也放下了，她原本还想说说迁户口的事，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蒋季明明显已经很疲惫，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差这几天的工夫。
留下蒋季明和蒋奶奶母子在客厅里叙旧，蒋晓琳则去了旁边的卧室兼书房，开始做作业。
再有几个月就要升入高三，现在老师发下来的作业简直多的丧心病狂，蒋晓琳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动笔，这会儿看着堆满了一桌子的各科试题，忍不住长长哀叹了一声。
电话响起，她一看名字，直接接起来就开始吐槽：“萧玖，你不知道现在作业有多少，老师们都疯了！而且没有你的指导，我感觉我脑子都要木了，彻底成了一个么得感情的做题机器！”
另一头的萧玖怔了一下，接着就愉悦的笑了出来。
他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盘乌漆嘛黑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菜，是他亲自下厨做出来的糖醋排骨，原本想跟蒋晓琳分享一下做菜的心得的，听到她的话，顿时把排骨丢到脑后去了。
明明身上还系着围裙没解下来，脸颊上蹭了一小块油烟的深灰痕迹，但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少年看上去却俊美如玉，矜贵优雅，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丝毫掩不住他本身的光芒，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深深凹陷进去，让不小心瞥到这一幕的女佣们脸上忍不住露出慈爱的姨母笑，心里疯狂呐喊太可爱了！
“所以，你是不是很想......念我在身边的日子？”萧玖含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过来，清朗优雅，带着春风一样和曦温柔的气质，余音袅袅，让蒋晓琳莫名觉得耳垂有点发烫。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怀疑刚才萧玖想说的，好像不是这句话。
中间的转折，似乎略生硬了一点。
不过目光在扫过那一大摞试题的时候，这点疑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蒋晓琳颓然地趴在桌子上，瓮声瓮气道：“是啊，要是你在就好了，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啊，只要看上一眼题目，答案是不是就自动出来了？呜，我也好想要这样的脑子......”
萧玖被她丧丧的语调逗得噗嗤一笑，浑身的气质都柔和下来，温声道：“嗯，其实每个人都是有长处有短处的，我的智商高，但我也有缺点啊......”
他从来没做过安慰人的事，此时就微微蹙着眉绞尽脑汁思索，突然瞥到了旁边的排骨，顿时眼前一亮：“比如说做菜，我就觉得挺难的。”
蒋晓琳一愣，又想起他把厨房差点烧了的糗事，憋不住再次哈哈大笑。
银铃般的笑声莫名让萧玖想起小时候妈妈给自己买的风铃，他眼神悠远片刻，嘴角弯起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对了，萧玖你现在双腿怎么样了，能走几步路了？之后你是不是就直接在京市就近入学了呀？”
笑了一会儿，蒋晓琳又换了个话题。
萧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这已经是第二次，蒋晓琳提起他要一直待在京市的事情。
临分别的时候，他明明说了自己很快就会回祁市，为什么蒋晓琳不相信呢？
萧玖不动声色地把这个问题放在了心里，嘴巴上却淡淡道：“过一阵子我就回去祁市了，在衡礼中学待得还算不错，暂时还没有换个学校的想法。”
“啊？”蒋晓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接着就惊喜笑道，“你说真的？哇，那我岂不是马上又会有天才家教来教学了？”
萧玖笑着点头：“是啊，所以你的成绩要是退步了的话，你知道后果的吧？”
“嘤嘤嘤，太可怕了，求天才萧玖同学高抬贵手！”
蒋晓琳故意捏着嗓子求饶，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萧家别墅的客厅很大，是中空的设计，二三四楼的房间是环绕着客厅围成了一圈，此时二楼的柱子后面，萧老爷子微微弓着身，两只耳朵恨不能竖起来听下面萧玖的动静，见宝贝孙子居然难得笑的那么大声，他整个人都激动的浑身颤抖，拉着旁边毕恭毕敬的萧昀就问：“那头是不是晓琳那孩子？我看那孩子目光清正，生的也好，跟小玖也合得来，正是做孙媳妇的好人选。之前我让你去查那孩子的情况，查的怎么样了？”
萧昀无奈地扶住了他的胳膊，生怕他兴奋太过不小心摔倒，毕竟是曾经被下过病危通知的人，还是要仔细些的。
“爷爷，我之前已经跟您汇报过三次了......”
“三次又怎么了，我还想再听一遍，不行吗？”萧老爷子不满地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老年痴呆了？”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呀！”萧昀连声叫屈，又赶紧把蒋晓琳的情况再次重复了一遍，“是这样的，蒋小姐之前十八年一直住在邵家，但她并不是邵先生的亲生女儿，不过这几天她好像跟邵太太起了点龃龉，目前已经被赶出邵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