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番外二

二十年过去了。

梁鸿看着终日把自己关在艰苦禁闭之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谷主，如今满头白发的颓丧模样。

眼底的讽刺终究被时间洗涤，只剩下浅浅的叹息。

“二十年了，你缅怀她的岁月比她活得还久。今年元宵，还不出谷看看吗？”

楚墨寻听见这话，睫毛颤了颤，刚想摇头，却被梁鸿打断。

“折磨自己二十年，楚墨寻，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长情的一个人。小追渊看着你一直守着她的影子过日子，你觉得她会不会哭鼻子？如果真怀念，就也替她好好活着吧！她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元宵，替她去看看吧！”

楚墨寻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梁鸿劝下的山，他戴着喜庆的面具，却觉得周围的热闹与他都隔了一层浅浅的纱。

“老板，来一串糖葫芦~”魂牵梦萦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楚墨寻猛然转身。

上元节暖融融的花灯映照下，少女面上的纯真一如二十多年以前。

一瞬间，楚墨寻只觉得自己不知今夕何夕，是真是梦。

少女眼见着就要离开了，那一刻他管不了别的，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追上她！

顺着那片黄色的衣角，楚墨寻被引到了无人的河边，终于跟丢了女孩。

剧烈的失落那一刻塞满了楚墨寻本就已经干涸的心脏。

颓丧地蹲在地上，面具透露出的眼睛里，痛苦浓郁到这万家灯火也化不开。

他想起来他为什么这么多不愿意出门了，太疼了。

一声叹息悠悠响起。

“师兄，忘了我吧！我根本没有爱过你。”

余追渊目光落在蜷在地上，仿佛要被压垮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楚墨寻看着少女一步步靠近自己，她正是自己时常梦见的模样，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分侵蚀的痕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轻轻地捏碎了他最后的念想。

玉佩化作流沙，顺着穗子滑落在地上，也叫楚墨寻的心坠入深渊。

“我本来就不会爱上任何人。对不起，我骗了你，害你蹉跎二十载。”

嘴唇颤抖，声音干涩，楚墨寻完全没有理睬余追渊的话，藏在面具后的表情似哭似笑：“这么些年，你一直都活着，对吗？”

没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又继续说：“活着好啊！哪怕你不见师兄，活着总比被烧死强，至少不疼啊！”

如果师兄这么些年心里的折磨，能换得你一生喜乐，那也值了。

至于渊儿是不是骗了师兄的感情，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不，我确实被烧死了。只是你，我有些放心不下。”余追渊缓缓地说，一时间开始思考怎样才能让面前的人不要一辈子毁在自己身上。

这本来是余追渊改造得颇为得意的一个世界，却在消亡前最后这次复查发现有个人一直惦记自己，即使是所有情感组件都毁得差不多了也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源源不断的爱意与思念。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情骗子的余追渊难得的有了些许愧疚，这种情绪真是她这个重度残废身上的一个奇迹。

但是组件全毁，她甚至没办法把楚墨寻对她的爱情抽出来。

失策了啊！不是说好了喜欢女主角的嘛！

这时，楚墨寻才抬头细细打量了一番余追渊，想要伸手去够却像水中捞月一样径直穿过了对方。

“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你的记忆都是假的。我和你相遇的时候都已经好几亿岁啦！”

“假的？”楚墨寻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在细细咀嚼这个词，突然轻声笑了，“那师妹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行叭，如果能让你忘了我的话。”

“每每我接受考教前，师妹夜里陪我温书的事情可是真？”

“是。”余追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每逢节日，你我溜出山谷，下山玩乐可是真？”

“是。”

“费尽心血，为我配置药泉可是真？”

“是。”

“纵然与我置气，月月不忘书信可是真？”

“是。”余追渊有些慌了，她感觉自己可能脑子掉了，居然在劝恋爱脑别恋爱，“可是，可是这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呀！我可是个几亿岁的老太太。”

“渊儿这亿万年来，在这世间可有几段这样的经历？”

“我，我第一次来这个世界，”

“那便是轮回几亿载了，”楚墨寻不等余追渊说完，便径直打断，“虽然不知道渊儿心中这究竟怎样算，但在我一介凡人心中，便是渊儿这辈子的爱被我辜负了。”

楚墨寻不知道余追渊视野里的光阴是何种姿态，他唯一清楚的只有他把高傲的神女拉下神坛，害她饱受人间酸楚。

苦涩在心中发酵，像稻草塞在胃里，叫人难过。

但同时，听着余追渊的描述，楚墨寻心中也升起了隐秘的期冀：这样是不是还有轮回？他是否还有下一世补偿渊儿？

“算了，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已经死了，把时间花在一个死人身上不值得。”余追渊有些丧气，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小世界的配角竟然会如此胡搅蛮缠，“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