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交锋
燕州的二月底还有些萧瑟，其他城市的打工蚁们过完新年便陆陆续续回到这座城市过着昼夜不停的生活。
清洁工大叔一如往常熟练哼着小曲儿听着广播，一丝不茍地带走这个城市的污秽。
“对于212特大碎尸案，目前已经发现了两名受害人，警方对此有什么要向广大市民说的吗？”
“从发现尸块儿到目前为止，我们可以确定受害者均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无犯罪记录，目前案情正在侦破中，市民朋友有什么线索请立刻联系警方。也请大家提高警惕，尽量减少独自外出，有任何异常及时报警，我们会尽快缉拿凶手，维护燕州市的安全…”
“请您说说案件的细节吧？”
“过多的细节目前不方便透露，警方一直在积极调查中，请广大市民朋友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保护市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广播里播报的是最近的特大凶杀碎尸案，清洁工听得不由咋舌：“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倒霉遇上这个鳖孙儿咯……”
他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将垃圾桶里的东西倒进垃圾车里。
凌晨的风凛冽刺骨，清洁工迎着寒风打了个喷嚏，手上不稳，一不小心将垃圾桶喷了个底朝天。
几只熟悉的脏兮兮的流浪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围在黑色袋子周围喵喵地打转，然后一爪子拨开那轻飘飘的塑料袋。
莹莹灯火下，黑漆漆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块儿精致的五花肉，肥瘦均匀，方方正正地躺在真空包装袋里。
旁边就是灯火如昼宛如皇宫的k酒店。
清洁工有些可惜地拾起真空袋…
然后——
“啊！…啊！死人啦！”
清洁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发出了这前半辈子大概都没有发出过的那样激烈的惨叫。
沈策走进燕州市局的大门立刻就体会到什么叫闻针可落。
他顶着严重睡眠不足的双眼，头重脚轻几乎是飘进电梯里，看见电梯里都是自己的“孩儿们”，当即就骂起来：“咱家萧老头子是不是疯了？两句话没说清楚就把我从建州团圆饭桌上挖回来。
出了什么大案要案？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不对，就算是杀人放火了，刑侦队每天办的都是人命官司，队里今年不是袁队长值班吗？找我一个副支队长做什么？”
他特意在那个“副”上咬了一口，显然是对局里安排非常不满。
“留守儿童”孔晓洁战战兢兢：“老大，是…是连环碎尸案！第一次发现被害人是袁队在处理，他把所有留在燕州过年的同事们都叫回队里了。但是昨天早上，袁队突然失联了。没打报告，电话也不接，嫂子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操！”沈策骂了一声，示意孔晓洁继续。
“最新的一起案子是在望覃区西四街的别墅区，报案人是k酒店的清洁工，凌晨五点左右他在酒店后厨拉出来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尸块儿…
据报案人描述，他当时正在听广播里关于碎尸案的访谈，看见尸块儿就立刻报警了。法医科初步鉴定确实是人体组织，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鉴定。
痕检的人已经带人过去现场。
我们排查出来k酒店的临时工里有一位是有前科的，上个月刚放出去，……我们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老大，萧局说您回来之后全权负责这个案子，所有科室都听您调配，您可快回来救救孩儿们吧，老袁快把我们玩废了！”
“燕州土著”的狗腿子们哀嚎道。
“叮～”
电梯在四楼停下。
孔晓洁继续跟在沈策身后仔细地汇报情况，沈策突然顿住脚步，颇为嫌弃地薅了一把孔晓洁的头发。
他声线有点冷，嗓音沙沙的略显疲惫，“我知道了，你看看你小姑娘家家的衣服皱的和腌咸菜一样，怎么代表我们人民警察的形象？去整理好仪容喝杯咖啡再过来，我先去见见报案人。”
孔晓洁推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是队里的技术流，并不擅长表达，见人一直有点怯怯的，刚刚去见报案人的时候太匆忙，根本没顾得上什么形象，此时看见自己胸前还沾着面汤的衬衣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沈策只是一说，他没有揪着小姑娘的形象问题不放，事实上他只是随口找个借口让小姑娘去喝口咖啡歇一会儿，毕竟连轴转有碍工作效率。
他大步流星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见到了本次案件的报案人。
“你好，我是燕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沈策，这是我的警官证，接下来我问的每一句话都希望您如实回答。”
沈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还穿着亮黄色背心的大叔，双手黝黑且布满老茧，裤子的长度略长盖过鞋面，在他进来的时候用力地揪住自己的衣角，这是紧张的一张表现……
还没等沈策问，清洁工大叔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地开始重复描述。
“我什么都和刚刚那位女警官说了，我当时真的就是可惜了那块儿肉，酒店里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又没坏又没腐，日期不新鲜或者卖相不好就会丢掉，我是一时贪心，但我真没想到那是人肉啊……捡起来一看，那个肥肉黄焦焦的，像鸡油一样，一看就不正常，更何况上头居然有个红艳艳的纹身，谁会给猪肉纹身啊，这肯定是人肉！
警官你听我说，我听过的，这不就是广播里在报道的那个什么，碎尸案？是吧…”
沈策没有打断清洁工的絮叨，他食指微曲，撑住自己的下巴，显得认真而专注。事实上他也确实在认真分辨报案人说的话那些是真话那些是臆想出来的添油加醋。
直到对方连喝了两杯热茶，实在挤不出什么话来了，沈策这才若无其事地看了旁边做笔录的警官一眼，道：“猴子，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让报案人看看笔录，没什么问题签字放人。”
他这话说的潇洒，那边法医科主任已经派人来催，沈策不得不赶紧麻溜地过去。
谁知道刚走出门就遇到实习警员吴跃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老大，有前科的那位…到了。”
他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得沈策心里那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人在哪？大海还没问完话吗？有问题申请逮捕令，没问题就放了。”
他说的大海是局里的老技术，一般问询工作都是他负责，同时，他也是绝对的袁党。
吴跃来警队不到三个月，依然带着大学生独有的清澈愚蠢。
他不仅没有察觉到副队长沈策和正队长袁励之间的暗流涌动，还自顾自道，“大海叔找袁队去了，人……她神神叨叨的，一进审讯室就浑身发抖，我们怕她精神有问题，不敢刺激她，只能让她呆您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