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入骨相思
第75章入骨相思窗外白石红叶,一派悠然,可窗内二人却都好似被孙猴子施了定身咒般,僵直的像块木头。
“今天日头不错,要不你先回去睡一觉,改日再来找我玩?”顾芳华手忙脚乱的推开窗,迎着风口猛吹了一阵才敢感觉脸上的热度下去些,只是心里依旧似揣了一只兔子般惴惴不安。
被冷风一激,陆云州也算回了神,只是一不说话,二不肯走,只凝神细细的打量顾芳华,目光专注得好似要把她装进眼睛里头一般。
顾芳华原就是个懒散的性子,又叫三姑六婆折腾了好些天,今日是有意称病躲懒,故身上只着了件绿萝茜纱的云纹裙,墨色的发间也无金玉点缀,只随手捡了根藕粉色的缎带松松束起,全无往日的精明模样不说,反倒娇俏的想叫人搂在怀里疼疼。
“你看我做什么,难到我脸上还有花不成?”
叫着目光盯得又羞又恼,顾芳华干脆操起袖子就要赶人,未想到手才刚伸出,掌心里就叫陆云州塞入了个泛着温热的物什。
“好儿郎不说志在四方,却没有叫媳妇吃苦的道理。我知你日子过得不快活,虽在外头愈有贤名,可心里头却从未甘愿过。这是块玉是定钱,你且先收着,待我赚足了军功寻八抬大轿来娶你。”
陆云州收回手,素来锋利的眉眼中竟能瞧出些许温柔。
低头看着手中初看古朴沉厚,实则莹润如酥的鸾凤佩玉,顾芳华心里百感交集,前世这块玉被陆云州压在自己的棺头陪葬,这一世又被他拿来做定钱,也不知陆家祖宗瞧见是会骂他败家,还是训自己狐媚。
“你他娘的以为在生意呢,还出什么定钱……”顾芳华攥着玉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心头也不知怎得就起了一把无名之火“再说了,我堂堂侯门嫡女,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也不曾委屈受苦,用着不你在这瞎操心!”
“骗人会被老虎吃掉的。”陆云州的语气极为平稳认真,见顾芳华作势要怒,才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这话时你娘说的。”
你以为你拿了我娘做挡箭牌我就不敢打你?
顾芳华柳眉一挑,已然侧着头开始寻觅房内有何称手的武器。
“人人都说顾家大小姐飞扬跋扈,可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你从小就过得很憋屈,便是时至今日,你仍是连一件想做的事都未能办成。”
陆云州定定的瞧着顾芳华,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似能望穿她的心底,将一切她所刻意营造的贤良都看破:
“你自幼饱读诗书,谈起策论国学来鲜有人能及,偏要被‘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浑话压着,便是连最喜欢的草书也改用小隶替换,非特殊之时不敢显露。在外头你一言一行之间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叫人拿了口舌。而在家中,你根本不喜欢庶妹,可是面上却仍旧得摆出姐妹情深的模样,这样的日子还不憋屈?”
顾芳华眨眨眼,很想说自己混得并没有这么惨,从草书改写隶书也只是怕人看不懂,便是遇着顾雪音,也是自己欺负她的时候多,可嘴张了半晌,最后说出的话却与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我自小学东西便比三位兄弟加起来都快些,只是不论我看诸子百家也好,偷走学诗文杂赋也罢,先生们夸奖之余总也少不了叹息一句‘卿若为儿郎居天下何难’,日子久了便是连我自己都厌弃这幅女儿身。”
在顾芳华的记忆中女子似乎打投到这世上便是来遭罪的,自己母亲受得苦便不说了,便是得宠如柳姨娘,午夜梦回之际也总要起床查看一番,最近府里是否来了眉清目秀的丫鬟,其他几个姨娘是否还算消停。
“可是长大后我便渐渐看开了,学哥儿背不出书尚且要挨手板,父亲也不见得瞧得上每一个‘至交’,既然大家的日子都挺憋屈的,那我这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顾芳华低头一笑,狡黠而又无奈。
难得糊涂,糊涂难得,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若在不想明白些,又怎么活得下去。
“你生来便不是这种豁达的性子。”陆云州眉头一皱,看着顾芳华目光颇为复杂。
“年少为赋新词强说愁,待到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将玉佩放在桌上,顾芳华用手背遮住眉眼,轻轻笑了起来:
“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仍凭你定了心思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它也总能生出些事端好变了你的心意。这玉佩你收回去罢,我天生装不来贤良人,看在咱两青梅竹马一场份上,就不祸害你了。”
陆云州并不伸手接玉,沉默半晌忽开口道:“若岁月当真是杀猪刀,你岂不是待宰的猪仔,这比喻不妥当!”
被堵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顾芳华强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咬牙道:
“你打小就爱戏弄我,不是趁着无人捏我的脸,便是说些玄幻志怪的故事吓人。那时我总觉得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这混球,可如今你也是陆副千户了,想必假以时日再成了陆将军也未可知,待到那时怕是你自己都会为今日之言发笑。”
金屋藏娇,当垆卖酒,哪一个不是脍炙人口的佳话,却鲜有愿意提陈阿娇遭废黜退居长门宫,卓文君独守空房泣血《白头吟》的后续。
大抵是前世情伤太重,重活一遭后顾芳华打心眼里觉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情话,还不如一个肉包子值钱,便是此刻陆云州已然掏出真心,她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罢。
“原来你怕的是我不娶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陆云州突然抬手捏了一下顾芳华的耳朵,一字一句清晰起誓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再看才惊觉吾对汝之相思已然入骨。”
被陆云州眼里忽泛起的宠溺之情看得汗毛倒竖,顾芳华向后大退一步,再开口却是:“我只等你一年,若你不能聘我为妇,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