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真情与玄虚
第73章真情与玄虚梁启虽是以武立国，但比起文臣，帝王们对武将似乎更为苛刻些。
早在高祖时期便立下诏书：凡以军功授勋的，战场上或战后由随军的书记员记录战前的情况，战争的过程和胜负的结果，同时要记录每个官、兵杀死或俘虏敌人的数字，上报到尚书省吏部，吏部的司勋郎中反复审查，验证为实，然后拟定官阶。
一转武骑尉视从七品，二转云骑尉视正七品，虽然品级听着不高，可架不住人家手里握着兵权，虽是口舌不如朝堂内的大儒利索，但都是踏着尸体，斩了人头步步晋升的，动手能力绝对卓越。
升官这种东西其实和发财很相似，想要赚个馒头钱容易，可想要成为一方大贾却难。
五转的骑都尉官职五品，算是分水岭，能掌监羽林骑，手下兵多兵虽是无定员，但已经有了能直接参见上位者的资格，脑子再灵光些的，甚至能把握机会脱了军户的身份，转向一方治理。
五转以后拼的就不止是人头了，还有战胜的次数，掠夺的封地金银，甚至是算你到底灭了几个国。
陆云州的祖父曾凭一万精兵斩杀卢胡十万大兵，一路从涪城砍到卢胡的王都北凉，活捉胡王，有开国之功在身，又一路征战到七十一岁，累积算下来军功十一转。
而他的父亲，那位与燕王并肩作战，一起招降蒙古并曾生擒北元大将的威远大将军，他活着时的军功也仅为九转，在战死沙场后才破格提为十转。
“太祖谨慎，驾崩前靠着诏书解除了武官的军权，改为臣僚分揽军政，由中央萃集精兵，更番戍守边城要地.抑制将权，以文治武，内外相制，守内虚外。”
听了陆云州的豪言壮志，顾芳华仅嗤笑一声，扬眉道：
“如今便是连禁军的领导之权，都分与殿前司和侍卫司，再分散倒殿前都指挥使、步军都指挥使、马军都指挥使统领三部，便是你有诸葛之才，吕布之能，也要有命听封赏才是。”
功高震主是罪，陆家已不是第一次叫上头警觉，若陆云州是个庸人也就罢了，偏生他又不甘于哺糟啜醨的装傻混日子，非跟燕王混迹在一起，只怕圣上如今看他的目光，和顾雪音看自己的目光差不了几分。
“放心吧，我死不了。”陆云州的声音即为笃定，好似已知天命。
被他脸色的淡漠唬了一跳，顾芳华还以为是燕王许了什么诺哄他，忙扯了他的袖子低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是旁人说得再好听，也收买不了十殿阎罗！”
“你怎知我说得不是天命？”见顾芳华的眼睛蓦然瞪大了一圈，陆云州漆黑的眸子似含笑意“年前有个道士给我算过一卦，说我能长命百岁。”
“你该不会连道士说来讨赏钱的吉利话都信了吧？”顾芳华一双杏眼睁的滚圆，若非这几日被武师娘狠抓了一把闺训，只怕早伸手去探陆云州是不是被门夹坏脑子了。
被顾芳华震惊的模样逗得开怀，陆云州一派泰然的摇晃脑袋，颇有书中君子之态：“我自是不信。”
“不信你还说来哄我听！”顾芳华咬牙切齿。
去你奶奶的君子如玉，这家伙分明又是在耍自己玩。
“若是真能哄得你安心，我相信那道人一回又何妨？”陆云州唇角一抹笑纹，似有若无，若是叫骁勇右军里头的军汉看见，也不知道会吓掉几个人的眼珠去。
哈？
顾芳华一怔，本欲嘲笑他说起话来像个纨绔子，可脱口而出的却是：“陆云州，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
城北燕王府内，今日来了几位‘贵客’，很贵的那种。
江淮穆家，太谷常家，迁安乔家，武阳曹家。
和梁启中诸多依仗祖宗基业，圣上垂帘的显贵不同，今日来的几位客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有钱，我父母很有钱，我整个家族都很有钱’的气息。
当年汉武帝刘彻为讨好表妹建了座金屋藏娇，可若是这四户肯出资，只怕建座金城也非难事。
被燕王请来的四大商贾面面相觑，若说心里一点都不紧张，那一定是骗人的。
“不知燕王大人将吾等召集而来，所谓何事？”受不得堂内的沉闷，武阳曹家的家主曹玉芝率先开口。
抚河武阳曹氏家族，源出乾安，启仁年间，先祖曹平迁至武阳，后以贩茶为业起家，由农及商，由商到官，家业渐大，家资渐厚，声名渐高，在此前提下，其后大兴土木，营造宅第，自是常事。
如今大曹玉芝名下茶号、茶行、茶庄、茶栈不一而足，内销茶花色品种甚多，后又有投了京中贵女的喜好，烘焙而出各式花茶，更将茶叶与西北等地少数民族交易马匹，与诸多军户往来密切。
“今日请诸位而来非议事，而是预警。”燕王端坐于堂，挂着高深莫测的神棍表情，冲座下微微一笑，语气坚定道“在座诸位，你们已是大祸临头！”
此话说得没头没脑，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
穆景榆眨眨眼，忽而想起自己每一次路过道馆，总会有几个黑胡子，灰胡子，白胡子的道长迎上来：“施主，老衲夜观天象，望汝有血光之灾！”，接下来便是一通诵经算卦，最后也不怎么了，便心甘情愿的叫人送出香油钱。
没想到堂堂燕王故弄起玄虚来也是不差，若是不幸遭了圣上削藩，或许能去道馆中混个名堂，倒比金陵王多条出路。
也不晓得今日这通法式，自己又要添多少香火钱……
“王爷何出此言？”
并非人人都似穆景榆一般闲情逸致来担心钱袋，迁安乔家的家主乔俊宁脸色率先一遍，正身追问道。
“君之家财富可敌国，便是孤看了亦是心中羡慕，你们以为陛下就能容忍国之命脉握于他人之手吗？尤其在座每一位都与内朝千丝万缕。”
燕王声音平稳，却好似一道白绫缠在人颈间，叫人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