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美人难做

第27章美人难做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便是顾思文有意装聋作哑也不成。他自己心里清楚，今日事若是叫父亲知道了，挨顿板子受皮肉之苦还是小，若是由此遭了厌弃那才叫麻烦。细思恐极，想明白后果后，顾思文越觉得大事不妙。

可顾思文到底还是个聪明人，惊慌过度后反倒冷静下来，心道顾芳华既然肯编幌子哄得吴家姑娘安心，又有意找个僻静之所敞开天窗来说，便是有回旋之地，不如自己先低头认错，便是她要罚，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好姐姐，我原只是起了玩心，又看着四下无人才想逗弄一下吴家姑娘。现在想清楚了，再不敢说这些胡话了，还求您放我一马罢。”顾思文腆起脸，主动上前扯着顾芳华袖子央告，态度之亲昵就是对他亲姐姐也少有。

顾芳华见他低头低得直爽，又想着自己与他到底隔了一层关系，便笑道：“年少易轻狂，我也是个性情中人，闲暇时偶尔也读写些缠绵悱恻的杂书。年少时读到月下联吟、道场顾盼之类的事情，不怕你笑话，也是有羡慕之意的。可现在年长了，这些杂书却都叫我一股脑烧了，你可知为何？”

“雀鸟尚且爱惜羽毛，长姐自然是为了名节。”顾思文笑笑，方才顾芳华说的两个典故都出自《西厢》。

闺中女子无才便是德，顾芳华出生门第能识文断字也就罢了，可她看得还不是《女诫》、《女德》这种正经书，而是旁门左道的杂书，若是叫人知道少不得要被戳脊梁骨。

“不错，想我顾家在汴京虽不能说称霸一方，却也是钟鸣鼎食之所。闺中姐妹玩耍时，旁人有的珠玉首饰我也不需眼红羡慕，可正是如此，所以行事说话也皆需多一层心。说起来文哥儿也是在外头见过世面之人，你的同窗都过得如何？”顾芳华问道。

沉默片刻，顾思文开口：“白马书院中鱼龙混杂，既有官宦子弟，也有下品寒门。有时那萤囊映雪、悬梁苦读的学子，日子过得反倒要比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公子辛苦。有一位与我交好的敬学兄，便是因为生活窘迫，弃笔做起了贩夫走卒之事。”

“有一得必有一失，你既生来便活得比旁人富贵，更该慎独才是。吴四小姐虽是个庶女，可能被带出门来想必在家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今日之事若是叫有心人看见要挟，非但你吃不了好果子，她更是名誉毁尽。”顾芳华唏嘘道。

且不说吴桐露为人如何，但看吴家与顾家的门楣对比，父亲就断不会答应这件婚事。现在顾芳华总算知道，为何前世在家颇受宠爱的吴四姑娘最终只嫁了个商户做填房，原就是坏在顾思文的一时起意上。

想通了其中关窍顾思学不仅羞红了脸，眼神中的轻浮戏谑之意也淡去，看着让人顺眼不少。

家中共有七位兄妹，可除了假意逢迎的顾雪音，顾芳华以前并未和其他人亲昵过。现在看顾思文并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便也软和了声音：

“有的话说起来不但生事，我还无趣。可既然你叫了我一声长姐，咱们之间便是有缘分在的。论起才学相貌你皆不输人，假以时日想必也是状元之才。可若是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这一席话顾芳华说的也算情真意切，顾思文听的心下暗服，再不敢相信关于顾家嫡女是绣花枕头的传言，只有答应：“是”

“这事就此揭过不提，但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小忙。”顾芳华弯起眉眼，笑得温柔。

“长姐请说……”

无妨二字还未出口，顾思文便感觉一股力道向腰上袭来，还未反应过来便栽入池塘，幸而这里水不过半个手臂深，只可惜了身上青缎交领的长衫，下摆染上好大一块泥污不说，还滴答着池水好不狼狈。

“适才我在树下看灯，你见我喜欢想要取一盏，才不慎摔了跤污了衣服。快让我陪着回去换一身，莫要在燕王面前失了仪态。”顾芳华伸手将顾思文扶起，脸上笑意不改。

顾思文一僵，顿时明白今日宴饮父亲哪怕是为了讨好燕王，也至少要酒过三巡月、上中天才会散开，这样看来自己为调戏小姑娘偷溜出来的举动着实愚蠢，一时间他到对顾芳华踢自己下水的举动充满感激，同时也决心再不许自己的下人跟着二姐挑拨弄舌，说长姐坏话。

看着顾思文缓和下来的脸色，顾芳华低头暗笑，心中十分畅快。

早在重生之际自己便想寻个由头，把林正卿这等这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个踢到河中，可是始终无甚么机会。今日倒是用文哥儿解了气，也算是报了头世他为顾雪音撑腰，害得自己吃苦头的气。

“大小姐、三少爷，老爷在溯溪园里设了宴，要为燕王夫妇洗尘。府里头的几位少爷小姐，还有柳姨娘都等着呢。”

顾思文才换好衣裳，就见父亲身边的张顺前来催促，忙和着顾芳华一道往溯溪园赶，果见一众兄弟姐妹都在。

顾雪音见了他们两个，张口笑道：“还不到花灯节就有起了玩心的，文哥儿，怎么不见你为我取灯？”

“姐姐想要灯有何难，梁上挂着这么多盏，你看中哪个同我说，待宴席散了我定为你要来。”顾思文忙笑着接话，心里庆幸方才顶着脏衣服走了一路，不必再费口舌解释。

“大姐姐想要灯，你便亲自爬树去取。我想要灯，你便要等宴席散了再要，这般厚此薄彼，我可不依！”顾雪音本来是想找顾芳华的茬，却不想被顾思文截了滑头，心里着实堵的慌，语气也尖刻了些。

闻言两个兰的脸色都有些不虞，派来主持大局的柳姨娘只是低头吃茶，倒是顾思学天真道：“二姐莫恼，这灯与灯有所不同，也不能怪三弟。”

“……”顾雪音脸色铁青。

若不是知道顾思学是个不开窍的，还以为他在讽刺自己的庶女身份，可便是如此心里也堵的半死。

顾雪音还想再战却听和音奏乐，必是燕王夫妇到了，只好忍住气脸上堆笑，扭曲的脸色逗得顾芳华一乐，可再抬头顾芳华便知道何为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