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夏雨（修）

第63章夏雨（修）

时鸢闻言怔住了,准备好的话语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怎么会这样？

什么物理笔记？借伞又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陈朝予犹豫了一下,慢慢转开脸。

“别这么看我。”

时鸢原本想问他,可他既然这样说了，她就只好挪开视线，四下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这房子已经很旧了，墙角都生了蛛网。因为许久无人居住，留下的生活痕迹少得可怜。

时鸢的目光越过开裂的墙面,扫过布满灰尘的橱柜，完全没有发现那把伞的存在。

按照陈朝予的说法，伞是时鸢借给他的，而如此礼貌又生疏的口吻，只会出现在他们青涩的高中时代。

陈朝予是在和从前的她对话。

他眼中所见、心中所想,都停留在十年之前，像是被遗弃的旅人，跌入了时空的罅隙之中,无助地等待着有人将他拉出漩涡。

作为导致他陷落的源头,时鸢必须想方设法，在他交代完所谓“遗言”之前,引导他回到现实，完成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但她知道，她可以做到的。

那些冰冷的治疗仪器无法代替她,陈朝予可以随时随地轻易去死，却只会为了她一个人,活下来。

时鸢听说过一些相关的事例，精神类疾病的患者经常会陷入自己构筑的臆想世界,如果强行中止，强烈的刺激会让病人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因此，她要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从幻觉中剥离出来。

而眼下最好的切入点就是——

视线的锚点重新落回陈朝予身上，时鸢抿起唇，努力模仿着少女时代的自己。

“陈朝予，我借给你的伞呢？”

*

陈朝予似乎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情景他早已见过无数遍，不外乎是那天暴雨中的情形。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窗台上，和痛哭流涕的母亲撕扯，几近疯癫。

跳下去又怎么样呢？他心想，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了百了。

但突然之间，抓住他衣袖的人变成了时鸢。

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女时鸢。

他实在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一时来不及反应，就让她找到了机会，和他一同坐在被雨水打湿的窗台上。

可他明明记得，这时候的时鸢和他并不熟悉，隐约还有些躲着他。

……管他呢，都知道是做梦了。

时鸢一直安静地坐着，抿着唇的样子也十分清纯漂亮。

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美好到过分的事物，比如一团雪绒的猫咪，紫罗兰色的不知名小花，和水泊里荡起的一圈圈涟漪。

简而言之，这世间所有美好，似乎都与她相关。

时鸢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擡起眼，纯真到不含一丝杂质的小鹿眼里，隐约笼罩着一层朦胧雾气。

“我借给你的伞呢？”少女的语气隐含娇嗔，“是不是被你搞坏了？”

“才没有！”陈朝予矢口否认，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空无一物。

他从不食言，因为这意外脸色涨得通红，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时鸢挪了挪位置，离他更近，近到他可以清晰地闻见，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幽微香气。

但他们应该保持距离的，起码现在是这样。

陈朝予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被少女天真的诘问拦住。

“怎么？弄丢了还想不负责任啊？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没有！”他脱口而出，为了挽留起身欲走的她，逾矩地拉住了她的手。

柔软滑腻的肌肤，游鱼一样钻入掌心，烫得像一团抓不住的火。

他不装正经，时鸢也不走了，又重新坐下，一点点挤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还当作战利品似的在他面前炫耀地晃了晃。

窗外聚拢的阴云经久不散，酣畅淋漓的暴雨冲刷着整个世界。

一切浸在水雾中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时鸢的眉眼依旧清晰。

陈朝予近乎贪婪地盯着她看，温度源源不断从她的掌心传递过来，像是某种无声的挽留，让他无法说出决绝而真实的想法。

她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喜欢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