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失语

第23章失语

孩子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吸引了所有家长和老师的注意，连受伤的时鸢都踮着脚站了起来，寻找这冲突的来源。

“是瑶瑶！”

沈俪慌忙起身,向混乱的中心而去。时鸢也在陈朝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跟过去。

他小心地扶起她一只手臂，时鸢也很默契地不跟他客气，几乎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

眼下情况紧急，要是她还执着于同他保持距离，未免也太矫情了。

庄亦然被围在中间,搭建到一半的积木被彻底推倒，一地狼藉。

即使这样，他依然将抱着布偶熊瑟瑟发抖的可怜女孩护在身后，不服气地与主动挑起事端的孩子们争辩。

“这些积木就是我用的，我愿意拉着她一起玩,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瑶瑶不得不放弃这个项目，只能远远地站在角落里,露出歆羡的表情。

庄亦然本来推着小车打算开工了,眼角余光瞥见孤单一人的瑶瑶，便热情地招呼她过来玩。

成果自然算两个人共有的,至于积分，他也不介意分她一半。

瑶瑶的眼睛亮起来，和他分工搭积木的时候,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笑容。

只是短暂的平静美好很快就被打破，附近的几个孩子围过来,伸手就推倒了积木，并且指着瑶瑶的鼻子骂她是“野孩子”。

庄亦然心想,妈妈教过他，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来着？

对，打抱不平，挺身而出！

于是就形成了此刻的对峙局面。

围过来的孩子们看上去颇不服气：“反正她不行！她根本没参加比赛，这不符合规则！”

七嘴八舌的争论间，庄亦然突然悟了：“我知道了！你们是怕我和瑶瑶合作拿到第一名吧？肯定是你们刚才看我舅舅舅妈太厉害了，觉得不捣乱就赢不了我！”

被指责的孩子恼羞成怒，狠狠推了庄亦然一把。

“舅舅舅妈有什么了不起！庄亦然，你爸妈从没来过幼儿园，你又喜欢和瑶瑶一起，说不定你也没有爸妈，他们早就不要你了！”

“你胡说！”

庄亦然被推得后退几步，气得眼圈都红了，挣扎着就要上去讨个说法，却被一双温柔白皙的手及时拦住。

时鸢握住他的肩膀，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陈朝予越过他们上前，高大的身影把时鸢和两个孩子遮得严严实实。

他本就眉眼冷淡，让人猜不透情绪，此刻视线极缓地扫过全场，无形中透出的威压迫得那些孩子纷纷低下了头。

开口时，嗓音低沉清晰，掷地有声。

“道歉。”

几个孩子的家长一直混在人群里，眼见自家孩子可能要被欺负，连忙站出来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至于吗？小朋友乱讲话，怎么能当真呢？”

“就是，我们家轩轩平时和然然关系很不错的，小孩子嘛，拌嘴吵架难免的，一会儿就忘了。”

话虽如此，他们的眼神却透着丝丝轻蔑和鄙夷。想也知道，平时一定是教育孩子，少与那些单亲家庭的小朋友来往。

成年人最要脸面，于是那些埋藏于心底的苦毒，就会不知不觉传到血脉相连的稚子身上，再通过他们的口无遮拦向外界宣泄。

面对半是虚伪半是强迫的道德绑架，陈朝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忘不了。”

小孩子的恶意，肆无忌惮又明目张胆，是这世上最纯粹的恶。不论有心还是无心，锋利言语造成的伤害从幼时便会播下种子。

种子发芽生长，吸食血肉，将受害者紧紧缠绕，困在暗无天日的藤蔓密网之中，欣赏他们濒临死亡的窒息情态，直至彻底绞杀，再无声息。

运气好些的，等到有足够的力量撕开罗网，逃出生天，想要质问加害者，却发现时间久远，记忆模糊，对方早已蜕变成了常人模样，面对结痂后又被撕扯得鲜血淋漓的伤口，表现得无比惊讶：“有这回事？”

有的人记不得，有的人忘不了。

“13号和我们不一样！他有爸爸妈妈，只是他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了！”

“真的？那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他？”

这个问题，陈朝予也回答不了。

不被期待的孩子，来到人世都像是一种错误，命运中被打上了原罪的烙印。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就连序号都是象征着不祥的“13”。

院长忙于大事小情，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每个孩子身上。

在本该纯真的孩童世界中，自有一套体系森严的生存法则。

一开始，他不懂。

后来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再想辩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被送来的时候，他年纪太小，没有人教他说话。

他试着去学别人，看着其他孩子的嘴唇一张一合，笨拙地模仿着，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