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淋湿
第20章淋湿
闻妙歌听完时鸢讲述的前因后果,恍然大悟下了结论。
“我明白了鸢鸢!”她咬牙切齿,“这是舆论战啊!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你和他是夫妻关系,就算是坐实了之前的谎话。你根本解释不清,好歹毒的计策,卑鄙!”
时鸢倒不觉得陈朝予是故意的,毕竟他看上去忙得脚不沾地,自从昨晚守夜之后,她还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只好微叹口气:“算了,估计他对这些也毫不知情,等晚上有机会见到他,我再让他帮忙澄清一下。”
“什么帮忙!”闻妙歌瞪她一眼,“这原本就是他的分内事吧?你可不要被他绕进去了!”
话虽如此,事端毕竟是时鸢挑起的,谁能想到传遍全院的流言,会是当事人之一主动“造谣”呢?
时鸢藏着心事,每分钟都忍不住往门口瞟一眼,码字效率极低,最后还是在闻妙歌的严肃监督下,才堪堪踩着更新时间完成了任务。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直到她眼皮打架,扛不住困倦睡了过去,也没能等到陈朝予的身影再次出现。
梦境是昨夜的续集,冥冥之中与现实遥相呼应。
出了那样的事情,校园里甚嚣尘上的传言很快变了风向,但时鸢走在路上,依然要面对投来的各色目光,以及毫不避讳传进她耳中的流言蜚语。
陈朝予冲动动手的第二天,时鸢在教师办公室,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与时鸢父亲的温和敦厚不同,陈朝予的父亲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与他同样的一丝不茍。
单论容貌的话,陈朝予活脱脱就是他父亲的缩小版,但相比西装革履的成功精英,少年清冷倔强的气质更像路边天然疯长的野草。
从头到脚都写着四个字:不受控制。
时鸢低垂着头,目光偷偷扫过他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想起昨日与他牵手时,指腹传来的粗粝触感。
她原本对于他的家境有些猜测,却没想到实际情况会与她的猜想大相径庭。
陈朝予的父亲频频看向右手的名贵腕表,在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强调优等生打架斗殴造成的负面影响时,及时出言打断了她。
“老师,为了安抚受伤的学生,我可以根据对方家长的要求进行赔偿。此外,学校图书馆修缮工程的资金缺口部分……”
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都在暗示班主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要将处分计入陈朝予的档案。
男人从容不迫而滔滔不绝,开出的条件令人难以拒绝。第一次见识到金钱的力量,时鸢甚至开始庆幸,陈朝予应当会平安无事吧?
可角落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冰冷又暗含讥讽,直接打碎了她的全部幻想。
“你以为,一切都可以拿钱解决?”
室内静了一息,挥之不去的燥热徘徊在滞涩的空气之中,头顶老旧风扇吱呀作响,成为了噪音的唯一来源。
男人游刃有余的精致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裂痕,他猛然回头,挟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对脱胎于自身的血脉恶语相向。
“要不是因为跟我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陈朝予仍然态度冷硬,毫不退让。
“我从来没求着让你管我。”他嗤笑一声,继续阐述事实,“从前我没有花过你一分钱,以后也不会需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时鸢只知道,陈朝予是因为初中成绩优异,被实验中学以学杂费全免的丰厚条件特招入学的,与她这种中考压线录取的吊车尾不一样。
但现在听来,或许背后另有隐情。
她从未听过他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就好像……要故意激怒对方一样。
只消一两句话,陈朝予就轻易将他名义上的父亲诱入了情绪主导的陷阱。
在火山濒临爆发之际,他无比平静地开口。
“老师,这件事是我一时冲动,和时鸢关系不大,能不能让她和叔叔先走?”
既然陈朝予认下了全部罪责,作为局外人的时鸢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道理。
她被父亲带着,浑浑噩噩地离开这里,临行前只来得及向陈朝予瞥去最后一眼。
深红色的残阳堕入他深沉漆黑的瞳仁之中,像燃起焚尽一切的不熄火光。
刚刚踏出办公室的大门,身后就传来巴掌重重落在脸上的脆响,伴随着男人恼羞成怒的呵斥声,在时鸢的耳畔轰鸣作响。
“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比阿泽有出息的份上……”
班主任则焦急劝解着:“朝予爸爸,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管怎样也不能随便动手……”
原本应该落在两个人头顶的大雨,最终只淋湿了一个人的世界。
时鸢踉跄了一下,扶着父亲的手臂才又站稳。借着耽搁的契机,透过未关严的门缝向内看。
夹杂着羞辱的喧闹中,陈朝予维持着偏过头去的姿势,一直站在原地未动。
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青筋暴起,少年的嘴角浸染血迹,在时鸢上过药的位置,绽开一抹凄美的绝艳。
即使姿态狼狈,他却依旧执着于挑衅,轻声道:“只要你打不死我。”
窗外的日头落了。
时鸢眼看着他静静沉入黑暗,独自一人被困在充斥着误解与伤害的成人世界之中,突然明白了他支走她的用意。
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如果这是他所希望的。
时鸢眼前水雾弥漫,费力眨了眨眼睛,咽下苦涩难言的情绪,一路沉默着跟父亲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