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坠星门人
苏震和黄舞烟来到坠星楼的议事厅，坠星楼群雄正乱哄哄地聚在一起，天市堂堂主李猊正大声取笑着昨晚吐得一塌糊涂的邓先礼，还有醉酒之后丑态百出的马迁，曾殊拍拍手，朗声说道：“各位兄弟入座！”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迅速归位。最正中的主位空着，应该是掌门之位，下首左边是曾殊的位子，右边的位子也空着，再下来就是天微、天市、紫微三堂，再下来是位列二十八星宿的八人残阵。苏震和黄舞烟跟着孔勃，坐在了紫微堂的后边。
曾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众位兄弟，昨日我们为孔兄弟夫妇和这两位少年人接风洗尘，大家喝得怎么样，可还尽兴啊？”众人齐喊：“尽兴！”曾殊继续说道：“好。今日召集大家来此议事，共有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这位姑娘。大家还记得六首状元黄观吗？我的知己故交。这位姑娘就是黄观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黄姑娘自幼蒙受许多屈辱和磨难，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昨晚我已立下誓言，一定要帮助黄姑娘报仇，将她的仇人抓来让她亲手手刃仇人。大家知道她的仇人是谁吗？她的头号仇人就是陆寿渊！陆寿渊这个狗贼，本是孟掌门师弟，只因上代黄掌门偏爱孟掌门，就引得陆寿渊嫉妒不已。一次陆寿渊酒后调戏师妹，被孟掌门阻止，从此更是怀恨在心。后来孟夫人被他下药，难产而死，之后陆寿渊就趁乱叛逃，还盗走了《晦明心法》，此等卑鄙小人，一定不能让他有善终。另外一个仇人名叫孙百通，我只听说他是个变戏法的，哪位兄弟知道他的底细？”
“笑阎王”赵霆来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他本出身于变戏法的名门古彩门，后来去往西域谋生计，在忽鲁谟斯国不知遇到什么机缘，竟然有了一身邪门武功，与人交手之时，武功与幻术戏法合二为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着实难以防备，更凭借一把会喷火的祝融神杖，阴了不少成名高手，后来孙百通和道衍和尚成了朋友，当年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道衍和尚将自己一群三教九流的朋友都举荐给了朱棣，这孙百通便是其中之一。大家若是与他交手一定要多加小心。”
曾殊说道：“好，大家都记下。那我说第三件事，这个少年，苏震，我说他是孟掌门之子，他不信，呵呵。无妨，我还是那句话，将来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管他是与不是，既然相貌与孟掌门如此相似，便是与我们坠星楼有缘。所以，我准备收苏震为徒。”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苏震身上，苏震却傻傻的愣着。曾殊说道：“怎么，不愿意吗？”苏震忙说：“我愿意，我愿意！我也想学一身好本事，帮舞烟姑娘报仇！”孔勃小声对他说：“赶快跪下磕头！”苏震赶紧跪下磕头。曾殊微笑着说：“好，你先起来，待我说完第三件事再拜不迟。”
“这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此次孔兄弟带回了玉衡令，还有孟掌门的消息。我想派出三位兄弟，前往南洋占城国，寻访孟掌门的踪迹。有哪位兄弟愿意毛遂自荐？”群雄全都吵着要去。曾殊只好说道：“这样吧，赵堂主，你带马迁和张桂二位兄弟，扮做商人，前往南洋，如何？”赵霆来和马迁、张桂拱手说道：“全凭曾左使吩咐！”
“好，三件事情都已说完，各位可有异议？”
“没有！”
“好，众位兄弟做个见证，现在开始行拜师礼！行完礼，苏震就是我们的一员了，大家都好好照顾他！”
接下来就是一套拜师礼仪，磕头，敬茶，给祖师爷和历代掌门上香，聆听门规训诫……经常读书拜夫子的苏震倒也不陌生。一套仪式走完，曾殊摸着苏震的头说道：“好，现在你就是本门弟子了，希望你勤修武功，将来不畏豪强，匡扶正义！下面为师将本门之来历说与你听。”
“方才我们给祖师爷上香，祖师爷复姓长孙，名讳上玄下衍，便是创立本门之人。他本是唐末五代之时的一位大将军，那时候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他武功高强又熟读兵法，初时醉心名利，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立下功劳无数。但所谓伴君如伴虎，随着他功劳越大、手上兵权越重，皇帝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也越来越少，对他的猜忌与提防也越来越多。他逐渐心生退意。一次朝中宵小陷害，皇帝听信谗言，设计杀了他的两名心腹，他心灰意冷，带着其他三个亲信连夜遁走。之后游历大江南北，看到天下一片乱象，同时还提防着皇帝和其他政敌的暗杀，最后选择在这归华峰中隐居，不问世事。”
“可是清净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天夜里天现异象，黑夜突然变白昼，一个大火球从天而降，就落在我们脚下这片地方，地动山摇，乱石纷飞。昨晚你坐的那块巨石，就是从山顶震下来的。一名亲信离火球落地之处百步火球落地之处不足百步，竟被震得心脉尽断，吐血而亡。之后还引发山火，烧了两天两夜。火球落地砸出一个大坑，灼浪逼人。后来从坑底挖出一块黑黝黝的大石头，敲之则发金石之声。”
“一位老道追寻异象而来，告诉祖师爷，这是一块陨星，是天尊对他的惩戒，将他藏身之所昭示天下。因为他一身本领本应匡扶正义拯救苍生，以赎往日之杀孽，不该隐居深山不问世间疾苦。但是他亲信被震死，也将这天降之灾替他挡了去，这块陨星便成了天尊赐宝，因为它其实是一块玄铁，用以锻造兵器，必是神兵利器，就是要让他重出江湖，拯救黎民。”
“于是就在陨星坠地之处建起了这座坠星楼，成立门派。他寻得当时天下三大名匠，以那块玄铁铸得三把剑，龙渊、凝清和别雁，龙渊自用，凝清与别雁分与其他两名亲信，也就是掌门与金乌、玄兔左右二使。龙渊剑一直未本门掌门之信物，十几年前随孟掌门一同消失，凝清与别雁在多次劫难中，随着主人身死，也都不知所踪……哎，扯远了。他们只寻找品行端正之少年收为门徒，授以武功，带着门人多行善事，锄奸惩恶，刺杀暴君佞臣，渐渐本门在江湖中名气越来越大。”
“后来到了宋朝，朝廷软弱，契丹、女真、蒙古，北方兵事不断，当时的掌门人秉承长孙掌门之遗志，帮扶朝廷，屡创北族。你肯定不知道，岳武穆岳爷爷的师父周侗，就是本门第四代掌门。哎，只可惜朝廷积弱，重文轻武，那几个皇帝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奸臣当道，刺杀北国再多的将相又有何用，前任死了立马就有其他人上任。最终崖山一役，左丞相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入茫茫大海，大好河山落入胡虏之手……”
“但是不到百年，元朝又失天下。那时，天下兴了许多义军，韩山童、韩林儿、徐寿辉、明玉珍、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全都有我派门人相助。可是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蒙古人还没打跑，各路义军之间却因抢地盘而互相结仇，与元朝官兵交战之时，其他义军更是作壁上观。后来，本门内部竟然因为各自支持不同的义军首领而分了派系，党同伐异，甚至自相残杀。后来朱元璋得了天下，诛杀其他义军，当时便死了好多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跟随朱元璋的。靖难之役，我派许多门人帮助朱允炆，但燕王朱棣得势，又是一场屠戮。当年鼎盛之时，门人不下五百，可如今，本门就剩我们这些人了，哎……”
曾殊讲完，拿起茶碗一饮而尽。苏震听得十分入神，没想到史书之中寥寥几笔的记载，竟然背后有这么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次日一早，曾殊便将苏震带到习武场上。这习武场在坠星楼的后边，一大片空地上到处都摆放着石锤石锁、木人木桩、十八般兵器等器械，只是其中许多都蒙着一层灰尘，有的还结着杂乱的蜘蛛网。显然是人数骤减之后，许多都没人用了。
曾殊说道：“苏震，习武之道，与习文一样，都需要勤学苦练、持之以恒，不可有一日懒散与懈怠。你如今十五岁，其实已非习武之最佳年纪，这一点你需知道，所以你更需要比别人更加勤奋、付出更多的汗水，你记下了吗？”
苏震拱手说道：“徒儿谨记在心！”
“好。孔勃说他当时为助你疗伤，曾传授你一套呼吸吐纳之法，你练得如何？”
“我也不知道，都是胡乱练练，可能练得很一般吧。”
“那你现在来练一遍。”
苏震便盘膝坐地，练习起来。经过这些天的每日早晚勤练，丹田之中的热气已经由最初的一丝丝，变成了如今的一小团，且已经能由着苏震的念头在四肢百骸中游走上一小会儿了。只是时间稍长，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浑身大汗，没有了最初那种舒畅之感了。曾殊将两根手指搭在苏震手腕上，探查脉相。
苏震练完一遍后，曾殊喜出望外地笑道：“天助我也！苏震，你和孟掌门一样，是实打实的习武之材！你这天分却去当秀才考举人，真是暴殄天物！我就说你是孟掌门之子，若不是随了孟掌门的武学天资，短短一个月怎么会有达到这种水平！孔勃教你的，其实就是本门《晦明心法》的入门，也就是第一层中最浅显的部分。这入门的第一层，天资一般的得练个一两年才能初窥门径，依你的天资和目前的进度，我估计你再练最多半年，就能练第二层了。”
苏震挠着头笑道：“啊？我是习武之材吗？嘿嘿，黄姑娘天天说我是书呆子呢……师父，这《晦明心法》到底是什么啊？”
曾殊回答道：“《晦明心法》是本门开山祖师长孙玄衍前辈在九十岁时创立的一套内功心法，共有七层境界，因暗合北斗七星之数，便以北斗七星命名，自易而难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层境界。若是天资绝伦、时运俱佳者，达到第七层的瑶光之境，便能天人合一，无所不能。据说几百年来只有两个人达到过瑶光境，绝大多数人能练到天权、玉衡境就很了不起了。为师也只刚刚达到天权境，正在修炼玉衡境。这心法前四层境界大家基本都熟记于心，后三层由于太难，很少有人去背下来。二十年前被陆寿渊盗走后，有人凭记忆写了下来，但是有些文字、口诀支离破碎，缺胳膊少腿，修炼之中问题百出。有人强行修炼，结果走火入魔。哎，陆寿渊那狗贼……来，我现在将天枢境完整的心法教给你，你用心记忆，勤加修炼，一定能早日达到天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