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瞎子疯子
次日中午，苏震发现他左边原本闲置的房舍住进了一个人，沉默寡言，见了他几次也不打招呼，但苏震也没放在心上。
可接下来的几天，苏震发现王府中每天都会多出几个像他一样的闲人。
这一片客舍原本只零星地住了几个人，如今短短几天，已经住了一大半了。
而且来的人，看起来一个个都是身怀武功的练家子，僧、道、俗，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苏震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
转眼到了腊月三十，这一天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铅云密布，嗖嗖的刮着寒风。
苏震回想着昔日，每年冬天蔚州都会下厚厚的雪，经冬不化。
每年的岁末一直到上元节，他都会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雪地里和一群孩子开心地疯玩；
互相之间攀比谁家娘亲剪的窗花更漂亮；
到地主、富商等大户人家门前，在雪地里翻未燃尽的炮仗，塞到雪堆里点燃，看雪堆被炸得四分五裂、漫天纷飞；
堆砌一个大雪人，写上欺负过自己的某某人的名字，再朝它滋上一泡热尿，大舒胸中块垒；
沿街到各家去拜年要糖瓜……
每一个场景里，都有满地皑皑白雪作为背景。
可今年这个除夕夜，自己要一个人在长沙度过了，形单影只，倒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毕竟有酒相陪。
可南方一冬天都没有漫天的雪花，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苏震站在门外，仰着头看了一眼满天的铅云，然后闭上眼，任由北风在脸上划过，想象着下雪的感觉。
“老天，赐我一场雪吧！”苏震小声叹道。
“下个毬雪，都快冻死个毬啦！”
一个沙哑的声音骂道。
苏震看到旁边一间屋子探出一个光头来，头上两道刀疤十分扎眼，并不怎么友善的看着他，然后一口浓痰朝着苏震的方向吐在地上，又瞪了苏震一眼，恶狠狠地说道：“你看什么看？”
苏震记得这人是前天到这里的，心想一定是个泼皮无赖，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便走开了。
远远地还听到那人在骂骂咧咧的。
中午时分，苏震正坐在火盆边烤火。
南方的冷同北方的冷不一样，北方是干冷，南方却是湿冷。
虽然北方天寒地冻、遍地冰雪，确实更冷一些，但穿得厚一些就能抵御寒风。
可南方这种潮湿的阴冷，就算穿再厚再多的衣服，湿冷之气也能钻进去，阴寒的感觉遍布肌肤、深入骨髓，让苏震十分不适应。
正烤着火，享受温热的感觉，突然门外一阵嘈杂，由远及近。苏震由窗缝看去，看到一大群人跟着两个王府的杂役正向这边走来，大概有十几二十个，穿着污秽的囚衣，嬉笑吵闹，嘴里的话污秽不堪。
“怎么王府里来了这么多囚犯？”苏震心里起了疑惑。
“任寨主，咱们还他娘的真有福气啊，哈哈！”人群中有人说道。
“张一德，你懂什么，这是咱任寨主吉人自有天相！”一个腿脚好像有些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人说道，“咱们都是沾了任寨主的光，对吧任寨主？”这人一脸溜须拍马的神态。
被称作“任寨主”的人长得高高瘦瘦的，瞎了一只眼睛，一脸的凶相。
任寨主对手下的奉承没有理会，只是鼻子里哼了一下，显然对这阿谀奉承之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老周，就你他娘的会说。”张一德对老周抢自己的话头有些不满。
“任寨主，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谷王府里啊？”另外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问道。
“二当家，我猜肯定是王爷赏识咱们任寨主的为人，向结交任寨主这条响当当的好汉，我估摸着还要请咱们吃酒呢！”老周还在拍马屁。
“老周，这里可不是咱们黑山寨，说话注意点。”任寨主说道。苏震听到“黑山寨”这个名字，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朱橞怎么又和黑山寨扯上关系了呢？
这黑山寨是湘北一带的一帮土匪，自称是劫富济贫，其实就是些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在附近这一带臭名远扬，甚至都拿这个名号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任寨主多虑了，这有啥怕的，有任寨主在，就算皇上也得给个薄面啊……”老周的马屁越拍越响了。
“任瞎子？！”突然一声沙哑的怒吼，旁边屋子探出一颗光头，头上还有两道大大的刀疤，正是早上苏震遇上的那个人，“真是冤家路窄啊！”
“魏疯子？”任寨主有些意外，“真他奶奶的晦气！”苏震见这两人对骂，心想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好啊，任瞎子，老子找了你五年！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呢！”魏疯子手里拿着一把朴刀，慢慢走了出来，“原来你他娘的躲到大牢里去了啊，哈哈哈，缩头乌龟！”
“哼，你还是偷着乐吧！”任寨主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魏疯子，“要不是被官府关起来，老子早把你头割下来当球踢了！”
“来啊，试试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魏疯子一拍光头，朴刀向前一挺，“你以为你人多老子就怕你？狗娘养的！”
“哼，黑山寨什么时候以多欺少过？你们都别上！”任寨主没有兵刃，瞟到墙角立着的一排工具，物色了一把长柄铁铲，拿在手里，“老子没有兵器，就用这铲子，就算是让着你了。来呀？！”
魏疯子大吼一声，冲了过来，二人叮叮当当地打在一起。黑山寨其他人得了寨主的命令，也没有上去帮忙，都围在旁边给寨主叫好。
任瞎子和魏疯子两人打了半天，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住手！”忽然一声暴喝，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几个王府卫兵听到动静，前来查看，苏震认得领头那人正是谷王府护卫都督佥事张兴。可魏疯子和任瞎子两人不管不顾，还是扭打在一起。
“住手！”张兴一刀隔开魏疯子的朴刀，又一脚踢开任瞎子，怒道：“他妈的，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们胡来？”
“我们之间的恩怨，跟你有什么关系？”魏疯子怒目圆睁，“你又是什么人？”
“我乃谷王府护卫都督佥事，张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