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闻人沐月
“学弟到这个时间了都还没睡啊？”“学长不也还在这里喝酒吗？怎么？有心事儿啊？”路戬在石凳上坐下来。这个时间了，石凳十分冰凉，坐上去就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儿。
“来，学长，我陪你喝一杯。”
路戬将酒坛子提过来，翻过一个杯子，吹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闻人正的脸庞已经有些酒醉的酡红，但是似乎他却没有什么醉意，有些东西似乎不吐不快，但是又似乎难以启齿。
“我|干了，学长随意。”
路戬十分豪迈地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酒虽冰凉，但是下肚之后很快便在胃部产生暖暖的热量，立刻就化成了丝丝暖流扩散到全身。
虽说路戬习武之人，本身可以靠着内息能耐寒暑，守正除邪，但是喝酒又和平时的内息锻炼不同，更像是一种外来的力量为自己的身体增添能量。
路戬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不过这一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放着慢慢品。
闻人正面露苦笑，他看着路戬，道：“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路学弟，永远活得这么简简单单，做事也做得简简单单。”
“学长，如果你有什么不快，有什么不好当众说出来的话，你可以尽管和我倾诉，你放心，我的嘴巴最严实了。”
路戬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他能看出闻人正现在是心事重重，此时正值最需要向人倾诉，他倒是愿意做那个帮助学长的人。
“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排忧解难吗？”
闻人正摇摇头，道：“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只是……只是……哎……”
闻人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路戬：“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参加了今年的春闱。”
（懿朝在稷下书院崛起之后，为了避开和稷下书院的学子正面交锋，故而将春闱的时间延后，在往年的时间后几个月。但是名字依然沿袭春闱）
路戬察觉事情不对，道：“闻人学长，你不是要还得两年的时间才……”
“自然是有贵人相助。”闻人正一脸苦涩道。
明明自己说着是“贵人相助”但是却是一副苦水满腹的样子，这就让路戬忍不住有些发牢骚，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那学长你会试的结果如何？”
闻人正喝了一口酒，道：“会试的结果现在还在排名，真正的结果要到半月之后才出来。”
路戬轻轻点了点头，也是，毕竟他们回来这些天，他还没有听见有关会试的风吹草动，想必会试结束但是结果还在整理当中。
“不过，我这边有内部消息，我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中了会元……”
路戬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他睁大眼睛看着闻人正：“学长，厉害啊！”
路戬竖起大拇指。他钦佩有学识的人，也钦佩有本事的人。无疑，闻人正在这两方面都是上等的。
闻人正摆摆手，道：“如今的科举考试已经不必从前了，难度小的太多。我若是不能考进前十，那才是叫做不正常呢。”
路戬坐下来继续喝酒：“那这是好好事儿啊，学长怎么还是闷闷不乐呢？”
“我这……嗯……会试考试虽……然则……”
闻人正言辞闪烁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还是决定和路戬坦白了。
“学弟，你刚刚不是问我，我本应该在两年之后才能参加会试，为何今年就能参加吗？”
路戬点点头，道：“学长说，是有贵人相助。”
闻人正点点头：“若非是有贵人相助，这稷下书院的规矩和教学管理，我应该是不能参与会试的。”
“那问题就是出在帮助学长的贵人身上了？”
闻人正点点头，道：“朝中唐泽唐大学士，你可知道？”
路戬稍微思索了一会儿，道：“可是所谓的“翰林唐家”的唐泽大学士？”
闻人正笑道：“路学弟看来对我懿朝的这些官员都还记得清楚。”
路戬憨憨一笑，他记忆力很强，朝中的一些要人，华亦雪和华冲都给他特别普及过，算是开开过小灶的。
“不过我听说这位唐泽大学士是个饱学之士，而且为人端正，立场中立，是朝中中立派的代表人物，深得皇上的器重。”
闻人正长舒一口气，对月举杯，道：“是啊，唐家号称世代翰林，数代人为我大懿的陛下起草无数诏书，十分有话语权呢。”
“说来也好笑。当时啊，我被唐家的人找上的时候，我也很懵呢！我还以为是不是我得罪了他们，吓得我赶紧跑进了书院，躲在宿舍里面不敢出来，还是校舍的老师把我给生生揪出来的。”
闻人正嬉笑般说着这段经历，路戬好笑之余，也不禁有点小小的疑问：那就是闻人学长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开罪别人？就算是得罪了，也不可能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吧？
“唐家的人找到我，说很欣赏我的才学，说是今年国子监那边有一名待考生家里出了事，正在丁忧期间。故而国子监的名额就空缺了一个，所以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下会试。”
“我就问啊，问他们家的家仆，我说为什么要找到我呢？我这无权无势的，也没有往上面塞银子走动关系。你猜，他唐家的家仆什么反应？”
路戬不解：“什么反应？”
“那家仆出乎意料地对我毕恭毕敬，可是把我吓坏了。毕竟都说这大家出恶仆，这唐家地位不低，对我这只有背影没有背景的一介草民恐怕不会有好脸色。而其中的缘由，也是让我惊讶，说是，说是唐泽大学士，看中了我的才华……很欣赏我的才华……”
闻人正苦涩地摇摇头，他的脸上是那种略带自嘲的表情。
才华，在这个一切都看权势和财力的风安，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放在天翎关可能都要更有说服力一点。
“有一说一，我也觉得学长的才华真的很好。学长的文章很多我都读过好多遍，没有瀚文馆的酸腐之气也更加凌驾于稷下书院的过于生硬的文道，学长的才华绝对综合了书院和瀚文馆两方的优点的大成者。”
闻人正看向路戬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软弱，但随即还是转变了过来。
“路学弟，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呢……无论做什么看什么都是那么的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学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