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那身着深红色军服，左肩戴着肩铠的军官显然是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兵。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健硕，有点小胡子。脸上有两条细长的疤痕，行家一看便知道这是快刀所为。从这些地方完全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的老兵。而一般来说，这种级别的老兵，他们的观察能力都十分强，常年累月锻炼出来的侦察能力都是十分出色的。他们的眼光非常之毒辣。夜晚的风淮河本身就是行船稀少，这个时候还选择走水路运货的，要么就是对他们的船把式有着非常强大的自信；要么，就是在避人耳目，在藏着掖着些什么。不过夜间走水路的也还是有的，不过他们多半都是运送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大商号赶时间也是会这么做的。但是一般来说，他们是不可能会只是有这么两三个人在船上把持着的。这点人，也就堪堪能够将船运行起来。
深红色军服，是西都大营这边的专用军服，是外出之时他们穿的制服。平日里训练穿的当然还是一身军绿色的训练服。毕竟这种带有迷彩伪装的衣服，在实际作战当中是有着很大作用的。这种衣服的颜色不是很好染，染的不好的基本上都是十分容易褪色的，所以西都大营这边的军服也是在彰显着他们在物资上的丰富与与众不同。毕竟，能让西都大营这边的整个军营的所有人都穿上这么一身，那还是十分需要钱财的。要知道，之前的万余人，可是每一个人都是发了这么一身的啊！
外出的制服，在执行这些非战事或者需要动用武力的任务时，他们是不会佩戴铠甲的，毕竟你找个人都还穿着这么厚重的铠甲，人还没找到，你自己就先给累死了。一切从简才能一切从容。
不过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区分标识的。这名军官的左肩上佩戴着一个天雄军的制式肩铠，这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佩戴这样肩铠的，就是天雄军的成员。他们在各个地方的城防营当中都有着很高的地位，华亦雪正是将之前调拨过来的一些天雄军的军士调动起来，配合当地的各个城防、乡勇进行调查。他们这种普通的下级军官和士兵都是佩戴着的黑色的铁铠，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做工十分简单，但是防御力还是十分可观的。像华亦雪，她本身就是天雄军的上级军官，而且还是天雄军的弓射总教头，年纪虽小但是本事极强，在天雄军当中拥有着很高的地位，所以她的左肩肩铠上是一头银色吞肩睚眦兽，代表着她的地位尊崇。不过这只能是属于原镇北邑大营那边的装扮。
而路戬他们，是新建的西都大营，他们在天雄军原有的基础之上，增加了一点其他的东西，用于区分镇北邑和西都大营。那就是腰铠。不过并不是正规腰铠，只是寻常皮甲，束腰作用多于防御作用。（当然一个肩铠也防御不了什么来着）华亦雪的着装上，其实应该也是有腰铠的，但是她还是习惯原来的着装，倒也懒得去更改了。
这名军士本身就是从天雄军那边调来的最优秀的那一批人之一，他在一些细节上的处理自然是要比一般人看的更多也想得更多。
“这艘船吃水很不对劲，一般干燥后的本草，就算是将他这船满满当当装满，哪里能够有这般吃水？这船上肯定有些猫腻。这三个人也不正常，老的太镇静，小的太慌张，尾巴上那个太木讷。把他们的舱都给我翻过来查，看来今天小爷我是要攒功劳了！”
天雄军出来的将士，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但是各个也都是好立功的。毕竟天雄军是一个按实力说话的地方，怎么样按实力说话？那就是立功呗！所以，这立功之事对他们来说那就是这天底下最棒的事儿了。功劳越多，赏赐越多，声望也越高，在那种各个都是人中龙虎的军营当中，可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想到这里，这位军爷不禁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容——虽然旁人看上去是吓人不已的。
“船家，先稍等一下！”
为首的小头目先上去笑呵呵地将这船老大的船给拦了下来。做这种事，最重要的是要做到一个字，那就是一个“稳”字。你得必须先将他们稳住，不能立马表现出来你的目的。喜怒不言于表，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做的好处，有利于他们工作的顺利进行以及降低风险以及不必要的以外。
要知道，有些私人贩私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他们要是逼急了，那是不顾自己性命敢直接跟他们正规军队动刀子的！
“怎么了军爷？”船老大弯腰笑呵呵地道。
小头目也没说些什么重要的，只道是他们夜间行船也是十分不易，不如先上来喝杯茶如何？
船老大先是一愣，然后依然还是笑脸相迎。不过他心中已经立马有了计较，毕竟这平凡官兵，谁会请你喝茶来者？想必这茶非好茶，必然是发现了他们船上的端倪了。
于是这船老大忽然趁着这小头目一个不注意，一声嘹亮的口哨声从他的嘴巴里面发出，顷刻之间，船头船尾的两个年轻人想都没有想，竟是直接从穿上跳入了这冰冷的风淮河中去！
这船老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还在吹口哨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跃身，猛地扎进了这黑漆漆的风淮河中去！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就如同是三只白鱼一样一头扎进这风淮河之中便是不见了一点人影。水花很快就歇息了，只剩下一点点波纹还在轻轻荡漾着。不过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是无法将他们定位了。
船老大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营生，也当然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捉住的。他们沿途过的关口，都是特意安排的“自己人”在那个时候接班上岗的。一路过来也是小心翼翼。这一船的货物虽说会损失掉，但是这些货物上都是没有识别的记号的，就算是落入了其他人的手中，也是无法从这个上面顺藤摸瓜寻到些什么的。
这种情况，虽说是会损失大量的银子，但是总还是比被捉住了要强上很多啊！毕竟这种情况，他们仨要是被捉住了，指不定会被弄到那里去严刑拷打呢！据说西都这边也已经有“鬼狱”建成了，这鬼狱可是天下人皆知的令人胆寒之地，这要是被送进了鬼狱当中，他们还不得脱几层皮啊？
所以，宁可丢了这批货，也不能让他们寻到些什么。他们只是一些搬运小鬼，不是什么大头。他们身后的人才是最不能被暴露的，那些人是他们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的。因为如果暴露了，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索命的阎王爷，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一两个人遭殃了，他们全家都有家破人亡的可能！
虽说船老大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但是自己的整个大家子，却也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
他们三个，船老大自然是水性极好的，毕竟是在船上吃这一碗饭的，这当家的本领自然是得练得靠谱才行，而且对这一段风淮河的水文也是了然于胸。不然怎么吃得了这船上这晚饭？这船尾的那个哑巴也不用多说，自小便是跟着船老大在这风淮河上面混迹的，水性从七岁开始就在练了，在这风淮河当中也是翻滚了多年，自然是水性了得；而船头自己的侄子，虽说是有些傻愣气，但是家里敢把他仍给自己，自己敢带着他一起，自然是能确保最基本的水性还是不错的。
所以，三人只要是能够扎进这水中，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能够跑得了了。
“大人。”小头目就如同是当那三人已经伏法了一般，十分平静地向着那位军官拱手。
“好，先待我看看，他们都运了些什么东西。”
天雄军的军官点点头，然后信步踏上甲板。船不大，但是很稳，踏上去基本上就没动什么。一看就是里面装了些比较重的东西。
说是只是装的一些乡里自己炮制的本草，但是其实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一些东西，藏在下面的那些玩意儿才是最最重要的一些“正经货”。
“啧啧啧啧，瞧瞧，这些玩意儿，那都不是私人能够做的吧？”
那军官说话的语气有些轻浮，看似是在说笑，但是实际上这只有看见了这些静静地躺在船舱最底下的东西才知道这是多么的令人震惊。不，应该说是令人脊背发凉！这些东西，那可是杀头的罪都能有了。
因为这不是别的，这是满满一货仓的精钢箭头！！
要知道，懿朝虽说在各种工业方面发展确实是十分迅速的，但是他们同样也是将一些命脉性的东西完全控制了的。这其中，就包括冶铁的技术。懿朝的铁矿是十分丰富的，但是他们却很喜欢从他国进口铁矿。用钱买下他国的矿石，然后冶炼成精钢，再以更加昂贵了不知多少倍的价钱卖回去。这其中的利润简直可以用极端的暴利来形容！要知道，这些铁矿的价钱和之后的精铁的价钱比起来，那就是白菜之余金玉！可见这其中的往来利润是多么的惊人。
所以，懿朝也不可能让私人去经营铁器的贩卖，他们最多只会让私人进行代理。这次抓到的这些，那绝对算得上是能够判杀头的罪名了。毕竟，这一船的铁器，那全都是精钢打造的箭头啊！这一个个的，在这月夜下的渔火之中，都显得寒气森森。那尖锐的箭头和倒钩，仿佛要把人的心肝脾肺肾都要给刺穿了，捣烂了，再勾出来。
小头目看得战战兢兢，他噎了口口水，心想自己是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这走私就算了，走私的还是铁器！走私铁器就算了，这些都还是军用的武器！这一枚枚寒光凛凛的箭头，肯定不是给懿朝军队装备的，一看就是要运出别国去。毕竟，只要过了这西都，再往西边就是一片法外之地了，然后就是那临近的勿吉王朝。这些箭头，恐怕最后射向的，便是他们懿朝的官兵了。
想到这里，在场的这些城防营的人便是跟着不住地打颤，那叫一个头皮发麻啊！
这一船，就是近五千个精钢箭头！什么概念呢？大概就相当于现在走私了五万发7.62子弹。
不过天雄军的这位军官，一看就是个中老手了，想必比这更加骇人的阵仗也是见过不少。倒是一点都没有慌乱，反而是一脸自己要立功了的窃喜。他将手中的箭头扔了回去，拍拍手。这些包裹箭头的，倒还都是一些不错的绸缎，不过和这些箭头比起来，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毕竟，这就相当于在走私军火了。
“若不是郡主派我们来查船找人，估计这伙儿人今儿个就走了个顺当了。倒是运气来了，被爷爷我撞上了！不错不错，看来今年升官升军衔是没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到这西都这边来带兵，还弄到了个这么个大头，看来是这天要给我我不得不收了啊！”
只是周围的这些个头目小兵却是吓得大半夜后背都是汗水。开玩笑，他们自然是不怕什么打仗的，但是这种东西是比打仗更加令人恐惧的！这是有些人在做军械黑市生意啊！而且敢做能做的，肯定是有些背景的，这一下不知道要从中牵扯出来多少人？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他们都是一些小兵，可担不起这责任。这位大人是从风安镇北邑大营那边过来的“猛龙”，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是一份大大的功劳，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就是灭顶之灾！关口的那些个人肯定是跑不了了，他们放过的人，他们要负责人。自己这些虽说城防营的，但是还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他们。估计这不是头一回运这些东西了，以前应该是仗着他们背后的人手眼通天，给他们一路通畅。今天他们是栽在了他们这临时出来盘查的队伍上了。所以，这就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怎么样，那三个捞出来了吗？”天雄军军官问道。
“回大人的话，已经捞起来了，都绑了跪在那边呢。”
军官点点头，然后道：“把他们衣服鞋子都给扒拉，嘴巴里面塞满软布，防止他们自尽。”
“嗨！”
天雄军军官慢悠悠地走到了这三个落水狗的面前，拍着船老大的脸道：“老叔，知道我们这是什么船吗？”
船老大慌慌张张地摇摇头。
“这是军船，这下面啊，都是挂有水网的，寻常刀子都割不开呢，你们还能跑得了？”
三人无力地跪在地上，脸上尽是悔恨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