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李遥关做到了和裴昱冰的承诺，守住整个北门，长达一夜的时间。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凰羽营的引导之下，居民的撤退算是基本完成。如果接下来剩余的军队还要继续进城穷追不舍，在里面早就做好准备和埋伏的一众凰羽营战士也十分不介意和他们较量较量。
后面的打法，主要以巷战为主，且战且退，尽量拖延他们的行军给他们制造麻烦便可。不求歼敌多少，只要能够将他们的脚步给拖缓就算是他们的成功。凰羽营的作用，从来都不是为了杀敌。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服务除此之外的所有。
不过，可能城内的将士们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应该说，他们再也没有和东南方面军交手的机会了。
在见过这如同地狱般的残忍景象之后，他们或许对生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以及对于战争可能会产生生理上的不适。三十万人的军队，被一个人给拦下来了，整整一个晚上。而且，歼敌数量，达到了他们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整整十万余人在这一晚上被一个人所杀！
从古至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能达到这样地步的人，不是神，又能够是什么呢？
当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剩下的那二十万的士兵，似乎在一晚上，重新找回了很多以前已经丢失的东西。他们都不再麻木，不再沉沦，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恐惧。
太阳从李遥关身后的城墙之后缓缓升起，射下的阳光渐渐笼罩了那二十万人，并且光的边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靠近李遥关的脚尖。
在城墙影子下的李遥关一步，一步，一步地朝着对面的这些士兵走去。他每走一步，对方就退后数十步。他每前进一寸，他们就退后一尺。
恐惧，来自人类最原始的情感，与生俱来的特质，在这一刻，被对面的那个人无限放大。
其实李遥关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的意识可能早就死了，在场的，只是一个遵循指令燃烧尽最后一点生命力的躯壳。现在，这个机器的能源已经穷尽，再也榨不干一丝一毫出来。
现在的李遥关，随便一个人，甚至是随便一个小孩儿，都能够一巴掌把他给拍死。李遥关应该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是一晚上的鏖战，让他的身体产生了必然的疲惫、疼痛还有寒冷。
他很冷，非常冷。所以，当他看见了自然界中最温柔的光源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去靠近。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真的，好冷。
李遥关，十二步，将对方二十万人，逼退了半里地。踏出了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脚尖，刚好处在光影的边缘，然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翌日清晨，李遥关，战死。
这个男人，完成了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做到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得到一个父亲理所应当得到的东西。临死之前，也没有见过自己儿子一面。他的儿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便是，属于李遥关的悲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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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玄素来说，这是一个十分难以接受的事实。面前这个，拄着半截竹竿，眼帘无力的垂下，将双眼遮盖；枯槁的头发，在风中显得如同枯叶败草一般；身上脸上，无不是鲜血淋淋，紫红一片的这个男人，会是自己的父亲。亲生父亲。
至亲之间的血脉连接，有种十分特异的特殊感应。看起来，之前的那种特别的感觉，对应的，应该就是和自己的父亲的了。
那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又是那么的绝望。但是，当自己看见他的这一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伟大又是多么的深沉。
李遥关想要见到自己的儿子，但是李玄素有何尝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呢？从小到大，他都是作为一个孤儿的身份被养大。虽然说紫微的多少人也都是这样的经历，但是，他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对那种感情的强烈渴望？人之常情而已。
不过，父子俩时隔十几年再次相见，却早已经是阴阳相隔。
路戬等人都站得很远，他们不忍心打扰李玄素。他们都在这对父子俩的身前，戒备着对面的敌人。因为，这个时候，李遥关可能还有一息尚存，他可能还有一点残存的意识……这个时候，最好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了吧。
不过，他们实际上也不用太过去防御什么。因为对方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是要在早晨，才能够最真切、直观、清楚地看清楚这里的惨状。
毕竟，他们死了十万人。什么概念？从护城河到城门，尸体直接堆成了山了！就是这么个概念，就是这么个直观！别说攻城了，光是清理这些障碍，都是要花不少的时间！等他们清理完了，黄花菜都凉了。
李遥关是强大的，这种强大是不容置疑的。就算是战到最后，李遥关身上，只是鲜血沾了很多而已，还是没有人能够有本事在他身上哪怕留下一个口子。
无神境界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样的人足以改变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局。
但是这种境界也是需要将自己的性命赌上去。路戬他们心中除了震撼以外，还有的就是后怕和余悸。所幸，这种境界，能够达到的人，古往今来，他们知道的，也就是一个李遥关。他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在无人能够进入这个境界，也就不能够使用的出这样强悍的技能。
他们也很惋惜，李遥关是李玄素的亲生父亲，这一次，为了挡住这三十万大军，替他们去死了。这是李遥关的命运，不怪路戬他们，要怪，就怪王苏。他掐住了这个男人的命脉，他要挟了这个男人。
王苏算无遗策，胸中谋略万千。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卑鄙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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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役，后世称为“长州黑夜”。平民一个没死，全部都是当兵的没了。对面没了十万，这边没了一个。
强大到了李遥关这样的武者，已经是真的能够做到一剑能当百万师了。
对面，也不需要他们怎么怎么样了，在见识了这种鬼神一般的实力之后，他们的心理防线早就已经崩溃了。剩余二十万人全部都投降了。
没有人阻止他们，因为在李遥关站着身死的那一刻，陈思虎，早就已经挥剑自尽，终结了他这一生。
或许，是陈思虎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没有资格带领自己的这支东南方面军了。他这个将军，还有什么脸面去领导老氏族的将士们呢？连屠城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却偏偏都还给人家一个人给拦了下来了。而且，他陈思虎部损失惨重，三分之一的人被无情屠戮。战损比，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十万比一。
这可能是最离奇的战损比了，简直奇葩到令人不敢相信。
这已经不能够被定义成为一场战斗了，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以说，这是李遥关的一场退场秀，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最灿烂的一笔。
李玄素扶着自己的父亲，让他缓缓坐下，坐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自己的父亲，应该还活着。不，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能够感受到自己，一定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儿子。
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告知，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世，但是父亲还在，只是失踪了。这么多年，自己父亲的下落十分渺茫，但是他一直都坚信自己的父亲都还活着。
就这么陪着自己的父亲坐一会儿，陪着他，聊聊天。听听，他想和自己说的话。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他一定，有很多的话，想和自己说吧……
……
……
……
一定，说了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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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州城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剩余的二十万余部群龙无首，不过在他们迷茫的时候，那位中军参谋站了出来，十分平静地指挥着众人将死在城门外的十万将士的尸体清理掉。他们都是一起训练，一起生活的兄弟，怎么说，都还是有感情的。至少，不能连个姓名碑文都不给留吧？